刘韬彦先是愣了愣,继而道:“多谢。”
简滢:“我说过,不愿欠别人。”
刘韬彦:“你没有欠我什么。”
简滢扶着栅栏眺望黄浦江畔,幽幽道:“两个月前,军统上海站收到一份神秘电报,提到最近日本人可能会有情报围剿,提醒他们做好准备。可惜当时没有被重视,导致第二天日本人突袭时,毫无防备之力。”
简滢看着不动声色的他:“是你吧?”
刘韬彦不置可否,表示默认。
简滢从手包里拿出自己的证件,一言不发递给他,刘韬彦疑惑的接过,一打开却猛然变色,震惊的看着她。
简滢从他手里拿回证件,面无表情道:“前段时间,军统档案室的收编员被人刺死家中,军统查到这与一个政治处的记录员有关。等找到那个记录员时,他已经自杀了,在烟灰缸的灰烬中找到一角档案的残样。”
刘韬彦脑袋一轰,全身如被雷击了般动弹不得。简滢转过头来,继续若无其事的看着黄浦江面上的渡船,幽幽道:“军统查到这个人曾与未叛变前的万宝山交往过密,于是立刻找了这份档案出来,马不停蹄送到上海。”
“你……你早就知道?”
“送到上海,不一定意味着到了我手上。”简滢颇有些不悦道:“万宝山死后,我才拿到这份档案。”
刘韬彦怔怔的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简滢看着他,晃晃手上的证件,平静道:“这是万宝山死后第三天,我的人在万宝山的公寓中找到的,里面还有一张你被汪伪政府嘉奖的报纸。就是不知道,这些东西他还给谁看过。”
刘韬彦沉默了好久,想从衣兜里掏烟,看看身边的简滢又作罢。简滢从证件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上面是一张档案的照片,年轻的刘韬彦穿着皱巴巴的衬衫,目光呆滞的看着镜头。旁边配有一行注释:学员遇害案幸存者——岳毕鹏。
刘韬彦苦笑一声,将照片撕碎扔到江水里。
“多谢。”
简滢也愣了愣:“军统那边档案我帮你毁掉了。”
“多谢。”
简滢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说着不等刘韬彦回答,转身就离开。
刘韬彦在江边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飞快的去追她:“你去哪儿?”
简滢冷冷看着他:“刘先生,希望方才我说的,没有引起你什么误会。”
刘韬彦苦笑:“绝对没有。只是我也这个方向,或许是否顺路。”
简滢微微一笑:“不顺。”说着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剩下刘韬彦一个目瞪口呆。
简滢原本想去看看之前的马凯特琴行是否还在,但现在不得不返回赵公馆。走上新乐路,再次经过东正大教堂向东行使一阵时,她让黄包车停了下来。
她沿着布满高大樟木的石板路缓缓走着,来到一扇漆白大铁门前。大门关着,一个东南亚的男人在角落里正偷偷抽着一支烟。
简滢透过大门向里面看去,车道两旁的法国梧桐浓密高大,几乎将主干路荫蔽,其间点缀着半人高的欧洲玫瑰绣球,千百朵白色的花点缀在绿叶间,热烈而耀眼。
简滢还记得,这是妈妈专门从德国带回来的,刚到家时它们还是花盆里小小一截。爸爸觉得它会水土不服,活不了。妈妈却非常倔强,表示自己是侍花能手,它们在自己手上一定能活。
果不其然,在她的呵护下,有两根花枝活了下来,第二年就开出非常漂亮的白色玫瑰绣球,妈妈将花摘下来塞到简滢帽子上,教会的女老师一个劲夸她好看。第三年,妈妈又将它们多余的枝丫剪下,在水里泡出了根须,栽到车道两边不是浓密的梧桐树间隙。可是还没等它们在春天开出花来,她与爸爸、弟弟就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许多记忆涌上心间,仿佛昨日再现。可细细一想,已经十多年了。
十多年了,家国巨变,沧海桑田,唯一不变的,是仇人依旧逍遥法外……
东南亚人发现了简滢,看她穿着像是一个富家小姐,正要上前询问,但简滢已经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