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半个时辰就是巳时了,登王回府时看着一片安宁倒有些意外,府兵也没有异样禀告。
走进内厅发现谨之还在。
你应该随驾太子身侧。
登王说道:这是想跟本王同行?
王爷知道,在下登门是为了探望旧人。谨之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告辞安好,谨之方能安心行事。
他确实想救人,却不是此时此刻;魏靳不是那块料,谨之早就知道,之所以让魏靳帮忙也是为了打个虚招儿,让登王放心。他不能和登王一道走,得赶在他的大军之前快马出城前往露华台,随行太子身侧。
登王也懒得跟他打太极,让他走了就是。他是太子伴读,明面上和登王府是不对头的,要是和登王同行难免引人注目,传出去也不好。
两人相互猜疑却也心知肚明,登王就是等着他来劫人的;魏靳到府前,魏老板私下就见过登王,告知王爷,董家夫人寿宴那日谨之曾与靳儿私下会面。
这样的事还用细说吗,看魏靳那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也能猜个七八分,这是趁着今夜有大事要办,支开了登王再偷梁换柱把崔十安救出去,时辰一到大军出发哪里还有空闲去搭理一个崔十安。
所以登王提早布控,让他们一路畅行无阻,自己也顺水推舟跟着魏靳出门了,一旦谨之出手不过片刻弓弩手就能让他们万箭穿心。
他若是真做了这样的事,证明他对太子并非全心辅佐,今日起兵也是为了偷出时间来救人,难保转头反叛,为了保命而出卖太子去依靠皇帝。
回来时,看府里一片祥和,谨之更是坦坦荡荡坐在会客厅等着他回来,这倒让人有些意外了。
登王想不通自己哪里露出破绽了吗?又或是,这千头万绪都是多思多想而已,谨之毕竟从小陪伴太子,两人间的兄弟情分非同一般,又怎么会轻易叛之。
登王不放心也不是真的因为本心多疑,只是太过于了解谨之这样的读书人之性情;他们这样的书香世家自有一份清高在,认准了一个理便奉为信仰,一生殚精竭虑为之奉献,约摸就是风骨。
若没有天命之变,灭顶之灾,只怕生死也难改其志。这样的人,最恨被人利用,最愤怒的莫过于自己的信仰被打破,这么多年所做都成空。
当日下令射杀郑欢时,太子现身,张谨之那副神情太过撼动人了,登王到现在都记得,那种错愕震惊,仿佛是不信自己的双眼所视。
万一他反叛为敌,以他对太子的了解,这实在太过冒险。
今夜虽然没见他动手,登王想不通,不过也放下了。大局为重何必多加猜疑,或许谨之真的就是忠心耿耿,今夜也只是上门来见一面而已。
看人走了,登王也就不耽误了,更衣披甲神色肃穆,起兵前往露华台。
夜深正浓,漫天大雪,正是暖炉温酒的好时候,这会儿皇帝一行想来已经疲累安寝,禁军想必也是修养身息,按部就班。
子时三刻正是众人疲惫熟睡之时,趁禁军换防之间隙暗夜动手最是合宜。
按计划行事,沿途由庆华军两千先锋隐于雪夜,以长锁弯刀穿梭于密林之间,暗杀露华台沿途警哨,登王大军直行无碍。
子时前三刻抵达边际,临近露华台处,露华台行宫前一片平地毫无遮掩,不可贸然靠近,唯有隐藏于密林,熄灭火把,以免远光火红,人影重重再提前暴露攻城多加困难。
谨之一路快马奔袭,比大军早了一个时辰到达露华台,以太子诏命入行宫伴驾。
如今只等子时三刻,兵士换防间隙趁乱而入。
子时三刻一到,登王挥令,由靴城军前锋靠近露华台城门,此处是行宫城门,比边城的防控之建弱上许多,趁着换防的空隙于城墙隐匿,一人一刀杀一个,捂住其口鼻,横刀截杀,速度之快。
巳时一刻,前锋军遛下城墙欲将城门缓缓打开时,城中巡防军也及时发现了,发出警戒信号,号令城中禁军防敌。
前锋军中有三百精兵作为拿下城防先锋,个个精勇,二十人开城门,一百人抵挡禁军前攻,剩下的四散而去于城中各要处,暗杀精卫领事。
城门打开,刘詹持枪携昊城军攻入,此时火光透城,禁军也奋起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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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城军为主力攻城,庆华军为后援,靴城军以包围之势防守后方。
天亮前拿下露华台。
皇帝睡梦中惊醒,众后妃各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从各自宫寝室出来,哭倒在地,缩成一堆。
住口!皇帝大怒,醒来入目就是一群女人哭哭啼啼,看了就心烦,斥骂道没死呢,哭的什么丧!
禁军张统领带着一名受伤的将士而来,跪地拱拳,登王反了!
他哪儿来的兵!
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气急之下只能想到自己分散了兵权,都是平日里不设党争又有些能耐的将领,怎么也猜不到先皇托孤留有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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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君皇三子建,若帝王之才,失德于民,失政于国,辅臣五士以郑国公为首,可废其再立于登王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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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或许就是为人父母的偏爱吧,需要一个皇子当傀儡防着前太师,这就把皇三子退出来了;先皇立遗诏时,想过他或许是个好皇帝,但心性心狠多疑,只怕不擅为政,留诏时也是偏心了登王。命,有一日平定了太师,若皇帝德行又失,以郑国公为首的辅政大臣可扶立新君。
皇帝只是知道先帝托孤有郑国公府,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遗诏,棋错一子只恨没有狠下杀心将他们铲除,才有今日之或。
张统领禀告,城中叛君多是昊城军,别的还没打探清楚;城墙失守已然是危在旦夕,请皇帝带着皇亲先行吧,行宫不过是一处小宫殿也无法抵挡多久。
昊城军,竟然是昊城军!皇帝气急败坏,只顾着骂人:当初平西王领兵之时,便有异心未除,朕就该杀了这些逆贼!
张统领皱了皱眉,神色里极力控制的嫌弃,这就是对牛弹琴啊。
陛下!
他重重跪下,拱手请其离宫。
今日判案与平西王何关!昊城军卫护边境数年光阴功不可没,今日今日一定是受人蛊惑。
没说出口的话,也是想问一问,你就没想过当日保家卫国的兵今日起事造反,究竟是为什么吗。
陛下此时不应追究过细,还是带着皇亲由后山撤离吧!
这一群养尊处优的主子,哪里吃过这种苦头,跑又能跑多远;只是城防已破,外头的禁军又能坚持多久呢,总不能放弃抵抗让他们杀进来去了皇帝头颅吧,只能劝皇帝先走,他身为统领自然是带着禁军厮杀到最后一刻,也算是尽忠职守了。
皇帝背手蹙眉,像是犹豫。
叛军来势汹汹,只怕是难以抵挡,此时不下山无异于等死,可下了山只怕也是大势已去,以后只能当个出逃再外的空头帝王。
他不甘心,这么多年过来了眼看熬出了头,大权在握稳坐帝位,怎么怎么就
先皇没有教过他,以权控权终成空,人心和利益,缺一不可。
陛下不可下山。
这声音沉稳洪亮,从殿外而来。
禁军势弱,无法支撑太久,叛军人多势众,山外也有包围之势!陛下此时下山,正重诡计。
他踏着风雪而来,一身清白但脚步稳重。
叛军无非想以先皇之名逼陛下退位,陛下不如设计,由太子持玉玺金印留守,对峙叛军。
这已经不能用孤注一掷来说了,完全是一个发了疯的做法。
你说什么?皇帝看向他,眼神中满是怀疑和杀气,道玉玺岂可轻易
陛下不必担忧。
叛军来势汹汹,登王率部首当其冲,以登王与您多年不和,还有和太子之间的相争,只怕会狠下杀手。
皇帝疑心重,没反时他能怀疑你反,如今登王真反了,说要弑君的话,他也是信的,毕竟人家有老臣支持,有先皇遗命。
果不其然,皇帝听信此话,微有动容。
他继续道将玉玺交予太子,放出病重的风声,陛下病重自然储君顺立而上,登王一旦杀了太子就是举兵造反的叛党。
他是想告诉皇帝:先皇只说皇帝若是失德,则可由登王取而代之,但如果皇位之上是贤名在外的太子殿下,那可就大不相同了;太子贤德,顺位继承,仁者明君之士,登王取而代之必有不服,来日忠臣良将举兵而起照样会有人推翻这个叛臣。
这个说法情理之中,一下就推翻了登王起兵之名,顺理成章。
皇帝确实心动,但他正值盛年好不容易大权在握,难道真的要传位太子吗。
陛下放心,叛军尚未攻入。
只要陛下交托太子,以太子抵挡叛军,再以兵符传命金杨军高宪,号令兵马救驾,只要再撑一日,大局可定。
这就是说话之道,以太子抵挡叛军这样的说法比传位太子来得让人信任。
不过他也猜到了,要皇帝交出玉玺和兵符是不大可能,一气儿把手里的底牌都交出去,自己岂不是无有依傍了。
人都是这样,你要修桥就说要填湖,要开窗就说要破门,两害相较取其轻,对方退一步就是你要的结果了。
谨之,你可有能信之人。皇帝沉下心来,决策将定。
不枉费这么多口舌,谨之立即请旨:臣的近侍从小养在府中,值得一信,若陛下不弃,可命其秘密出逃调动援军。
身边都是娇贵的皇亲国戚,能信任的不过尔尔,禁军离不开张大统领,尚要与叛军对战,如今看看有谋略的也就是谨之了。
你所说不无道理,立刻传召命人持兵符前去搬兵救驾。
说话同时转身命人拿来朱笔拟旨,写下了一份传位诏书;说是传位也不尽然,只是明言朕身后,太子继位。
说到底也是不信太子,不好把话说绝,只是写明了圣躬病重,太子临朝,若身故则由太子立刻继位。
若无变故呢?
无非也就是怕写下诏书,后面不好反悔了,万一平定了叛军,那些个见风使舵的,趁机拥立太子怎么是好。
诏书按下玉玺红印时,叛军杀到了宫殿下,连弩都射到门前。
一众后妃惊得尖叫,唯有玉贵人临危不乱地陪伴圣驾。
诏书颁下,兵符交出,外头一阵刀剑相搏,殿门已被攻破,百名大军也杀了进来!
登王为首拿下了行宫,此时露华台刀戈已止,外头大雪纷飞盖住了将士鲜血,庆华军清查何处是否有漏网之鱼,昊城军就地整修,靴城军几位首领正准备着布控安防。
这速度挺快,原本以为怎么也得鸡鸣时才能拿下,城防计良策果然省了不少事,攻城也才用了一个多时辰就拿下了,这夜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