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一个在京城只算得中等之家的小小府邸,门口连石狮子都没有,她让丫鬟一路打听着,才勉强找到门。前夫入赘她家,成亲四年,她一次也不曾登门。
知宁郡主只带着自己的一个贴身丫鬟和一个小包裹,在天擦黑的时刻才敢去扣前夫家的门,她的前夫是文举人纪云山,本是贫寒之家,被她扫地出门后,在朝中很受了一番排挤和冷落,家中更显清苦,竟然是纪云山亲自来给她开的门。
知宁郡主见他一身粗布衣,俊朗的面容依旧带着些缱绻的温柔和娴雅,嘤咛一声,直直扑进他的怀里,双手死死环住了他的腰身,放声痛哭,“云山,我该怎么办?我不要嫁给那个小阎王,我不要!你帮帮我,帮帮我!”
纪云山的手,伸了又伸,最终还是抱住了她的肩头,反手关上了院门,柔声道,“郡主,你莫要胡闹,你我已然和离,我已签了‘放妻书’,过了官府的,你这样——这样不合适!”
知宁郡主连连跺脚,伏在他胸口,闷声道,“不管,我不管,云山,你要给我想想办法,不然——不然我就一头碰死在这!”
丫鬟劝道,“姑爷,你就可怜可怜郡主吧,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们去顾府见了顾家大公子,他身边一个跟黑熊一样的男人,公然调笑辱骂郡主,顾家公子非但不管,还出言讥讽,这还没过门,如若明日过了门,我们郡主怕是只能羞愤撞柱了。”
纪云山有些为难,轻轻捏了捏知宁郡主的肩头,“郡主,你先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不,我不,你现在怎么习得这样心狠?我这样伤心,你让我抱一会,又能怎么样?”知宁郡主只是不撒手。
纪云山耐心劝道,“我与顾安庭同朝为官,要说他多么凶恶,我看也不见得,你有皇上和平昌王给你撑腰,他不敢胡来的,郡主切莫多虑,明日就是你们大婚的日子,皇上赐婚,要是寻不到你人,丢了皇家的脸面,可是要祸及家人的。”
知宁郡主抹了一把眼泪,推开他,指责道,“纪云山,你个负心汉,这个时候还一个劲的把我往外推,原来是怕我连累了你!你我少年夫妻,相守四个秋冬寒暑,你竟这样薄情寡义,枉我……枉我……”
“枉你什么?枉你将我儿赶出家门不够,还要挡他的仕途,落井下石吗?郡主,说话可要凭良心,离婚这一年来,你管过我们纪家的死活吗?你父兄处处与我儿为难,逼得我们在京城都要活不下去了,这会儿你倒念起我们是一家人了,晚了!官府里已留了文书,你们二人以后婚丧嫁娶,各不相干!郡主莫要再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我们早不是一家人,就是你要抗旨逃婚,也和我纪家没有半分关系。”
纪母说着从屋里走了出来,满面寒霜,她从未在知宁郡主面前如此硬气过,实是他们纪家已熬过了最难熬的日子,如今知宁郡主再嫁,于他们而言是一种解脱,他们已打算好了,自请远调,在当地择一位普通人家的女儿做儿媳,生儿育女,过清清省省的日子。
知宁郡主见一向隐忍的婆母如此疾言厉色,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再难说出一个字,只直直望着纪云山,如若他也要这样辱骂怨恨于她,那她便再无颜面站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