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婚礼过于仓促,从衣着、排场、装饰上,竟都不及那次九千岁强行迎娶柳拾画的场面,自然,这些话,当着太子的面,也只有九千岁敢说了。
好在,九千岁不在。
这么想着,君睿渊松了口气。
“老臣参见殿下。”
柳钟毅面无表情的上前两步,躬了躬身,不着痕迹的挡在了新娘的身前。
饶是再不待见柳心婉,再不待见这门亲事,见到了当今太子,还是要尽礼数的。
怎么说呢,柳家世代向来只忠于皇帝,也只有右相府靠的是当了皇后的女儿。柳钟毅是向来不屑于拉帮结派的,那边大女儿已经招惹了九千岁,这边小女儿又要嫁给太子,夹在中间再难做人不过,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当今太子若想要当上皇上掌握实权,宦臣九千岁是一块巨大的绊脚石。
此二人,早晚会有一战。
“岳父何必见外,就快是一家人了,这么多年下来睿渊待心婉如何您也看在眼里,此次是睿渊醉酒做了错事,但您放心,定会待心婉好的。”
淡淡的说了一番话,君睿渊不着痕迹的将柳心婉拉到了身后,看似深情的言辞,神色间却是看不出喜怒。
柳心婉多年和君睿渊相处,虽然如今隔着头纱看不到脸,却也从他的声音里猜测出了他此刻的神情。
这世上,可能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太子了,可他如此为她掩瞒,还要将责任揽到身上,那心情,可想而知。
这么想着,她颤抖着握住了君睿渊的手。
可君睿渊却将她交给了一侧的婢女,由婢女搀扶着上了花轿。
直到礼成,都不曾与她多说过一句话。
冬日的阳光渐渐黯淡,随着夜幕终于降临,随着新娘忐忑的心,这场令人唏嘘的皇家婚礼终于落幕。
“青澜姑娘,您不可以出去。”
雕梁画栋,歌舞声声悠扬,琉璃苑内,正举行着一场没有观众的歌舞,那些被官场上各种臣子们塞进九千岁府的舞姬们身姿婀娜,眉眼若水,若是正常男人见了,只怕都是把持不住的。
可惜了,咱大名鼎鼎的九千岁府上,只有太监,若真说要区分点什么,只有老太监和小太监之分,哦,还有九千岁和太监之分。
“青澜姑娘,您不可以出去。”
守在门口的侍卫看着那领头起舞的女子离院子的大门越挪越近,走上前冷冷的拦在一身青衫的女子面前,见其不听,便再次出声重复。
“这位大哥,青澜已经许久未见九千岁了。”
舞步一僵,水袖无力的垂了下来,青澜终于停了下来,面色失落的像丢了心爱的东西。
“禁足中人,不可擅自走动。”
侍卫大哥冷着脸,不为所动。
“可是……”
美眸转了转,青澜又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
然,这一步还没完全落地,利剑出鞘声响,锋利的剑冷飕飕的拦在了她的脖颈前,月色下,剑锋闪烁着森冷的光。
秀美猛的一蹙,她本能的退后了半步,正待站稳脚跟,突然浑身一个激灵,脚跟一软,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不远处,黑夜中一盏灯渐进,阴影下,衣袂隐约。
长风扬起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貂绒披风,她的视线撞进一双仿佛盛满了一室破碎月光的眸子里,这一眼,便再难挪出来。
她还记得她第一眼见到九千岁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还小,进府时踌躇满志,她忠于她的主人,她知道她存在的意义,更知道她来到这个龙潭虎穴的理由。
外人都说当朝九千岁嚣张跋扈,杀伐决断,冷酷无情,都说这是世间最狠厉的人,这是真真的一人之下万分之上,这是真真能在这个世道里肆无忌惮说话随意决断别人性命的人。而这只是凌晔展露在外人面前的冰山一角,何为督主?西厂之主。
九千岁掌管的西厂是这个世间为人所知的地方里,最最残酷的地方,没有人能从里面逃出来,没有人进去了能够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只要走进了西厂,这是世界上就没有忠烈之士。
这可能也是柳拾画怕他的原因吧,她学过历史,看过史籍,她知道一个王朝里宦臣的存在何其可怕。
而凌晔也是因为西厂,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成为了今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九千岁。
和这相比,九千岁府内的那个阴森森的地下室,根本不算什么。
她青澜从进府前就知道这些,她自以为自己足够出色,凭着她的小心谨慎,定是能够驻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