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双目寂如死水,糅杂了太多情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眉眼间只剩深深地疲惫。
终于,她迈着虚浮的步子倒在殷九策的怀中,听他唤了两声她的名字,随后便陷入黑暗。
殷九策把她抱进最近的宫殿中,迅速提来御医为她诊治。
如今王上和裴家都没了,整个大齐都是殷九策的掌中之物。御医一见到他就腿发软,哆哆嗦嗦地给虞稚把脉。
时间漫长极了,殷九策不耐地问:“怎么样?”
御医一个激灵匍匐在地上:“回…回……回上将军的话,这位……这位姑娘只是许多日没有好生进食和休息,只需静养几日,没有大碍。”
闻言,殷九策顿时松了口气,想要为她盖好被子,又想先给她沐浴更衣。
灰尘和鲜血黏在身上,也是非常难受的。
御医缩着脖子向大门处挪,紧张得冷汗直冒。叛军入城,王宫大乱,上至妃嫔主子下至宫女太监,现在都在拼命的跑路,他可不想坐以待毙。
“等等。”
魔音入耳,惊得御医又一个哆嗦趴在地上,不等他开口,便又听殷九策道,“她不是姑娘,是我的夫人。”
御医愣了一下。
他不是不认识榻上的女子是谁,但上将军不是把她给休了,娶大公主了吗?
殷九策狭眸微睨:“听懂了吗?”
“听……听懂了……”御医颤颤巍巍地应声,从大殿走出来时已经浑身湿透,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刻钟后,莫玄把冬儿秋儿拎进了王宫,两个丫头在看到活生生好端端的虞稚时,顿时热泪盈眶,仿佛置身梦中。
“给她沐浴更衣,让她好好休息,任何人不准打扰。”殷九策简单地吩咐了两句,便迅速走出大殿主持大局去了。
齐国政局变幻,动荡不安,稍有不慎便会给歹人有机可乘。
上万将士早就将王宫包围得水泄不通,插了翅膀都飞不出去,更别说妃嫔宫人了。他们只能像无头苍蝇般乱撞,四处惊叫逃窜。
被人提前送出去的南玉瓒站在漆黑狭窄的小路上,望着浓烟滚滚,杀伐惊耳的王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虞千代没有死对不对?
这一切都是殷九策在算计她!
“殷九策……”南玉瓒杀气腾腾地呢喃这个名字,这个她曾经寄予厚望,赞不绝口的名字,此刻却只剩下滔天恨意。
一名士兵从未央宫跑出,大声叫道:“王后饮鸩自尽了!”
淡金色轻纱掩映的床榻上,裴琇安静地躺在上面,除了嘴角那一丝猩红之外,与沉睡没有区别,依旧是那般雍容华贵。
她憎恨了家族半辈子,可她又依靠着家族力量叱咤后宫。她看似掌握一切,其实又无能为力。
唯一真正掌握的自由,大概就是这场死亡了吧。
一整个夜晚殷九策都没有阖眼,卢岑晏逾白等人也在与剩余的护城军周旋,齐国都城的百姓们人心惶惶,王亲贵族们更是心惊胆战。
新政权上位,第一个被拿来杀鸡儆猴的很可能就是他们,他们需要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
第一缕曦光洒落大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殷九策会颁布诏令成为齐国新君主时,结果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昭告天下:裴家势大参天,谋划叛乱已久,借着先王生辰,大公主出嫁之机伏兵杀入王宫,幸得上将军力挽狂澜,将裴家铲除。
而今国不可一日无君,遂立先王最大的儿子,南昱为王。考虑到南昱年仅六岁,尚无治国之能,上将军自请封为摄政王,代理国政!
明眼人都知道,南昱不过是傀儡罢了。殷九策称不称王,都是齐国最至高无上的掌权者。
可又找不到理由反驳殷九策,毕竟他的确是按照祖制办事。
但总有不怕死的人。
一名士兵踱步走入大殿,抱拳垂首:“将军,二十余名老世族的人跪在殿外,要求见您。”
正在奋笔疾书的殷九策闻言,指间的毛笔猛地被捏断,看得士兵讪讪地咽了口唾沫。
近两日上将军日理万机,繁忙不堪,脾气越发的暴躁了,周身寒气逼人,拒人以千里之外。
这会儿老世族撞到枪口上,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殷九策的眸中划过一抹不耐,随手把折断的毛笔丢在地上,起身踱步走出大殿。
台阶之下,二十多名老家伙站在太阳底下,被晒得汗流浃背,背脊却还是挺得直直的,面上泛着清高的傲气。
不论在哪个国家,老世族都是不容得罪的一帮人。他们根深蒂固,很难对付。
众人见殷九策走出,纷纷敷衍地行了个礼:“参见上将军。”
因还未行册封礼,故此殷九策还是上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