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煎蛋面,沈微一愣:“我昨天是不是说了啥?”
她就记得自己崩溃大哭,说想爹妈了,但没说自己喜欢吃煎蛋面。
“你说了好多好多胡话。”
想起昨天晚上沈微哭着哭着,就抢过茅台酒的瓶子。动作快的谁都拦不住,她对瓶吹完了一整瓶茅台酒。然后抱着酒瓶子哭的稀里哗啦,说自己是个天天开大奔的白富美,一天到晚的乐趣就是买买买,结果因为眼瞎看中一个渣男,害死了爹妈害死了自己……
当时沈微说到这儿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抬眼盯着他们的时候,那眼神都恶狠狠,阴森又恐怖,她们当时都以为沈微撞邪了。
还抓了米,洒在她身上驱邪呢!
沈微听见李翠芳说的这些,自己都傻了。
上辈子,她可是在商场上练出了千杯不醉的酒量,可实在没想到,重生以后,竟然一杯倒。
“不是一杯,是一瓶。”李翠芳纠正她:“一整瓶茅台酒,都被你喝光了。你竟然不头痛,走路不打摆子,你可真厉害。”
沈微:“…………”
她不想和李翠芳讨论,干了一整瓶茅台酒的事,所以决定安静如鸡的去吃煎蛋面。
两人下楼,却见李父李母凑在一起看报纸,见她们下来,李父赶紧把报纸藏起来。
“看啥呢?还藏起来?”李翠芳伸手去抢报纸,李父不给她,最后还是被李翠芳抢了过去。
当李翠芳一看见报纸上的内容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沈微纳闷的凑过去,神色也有点惊讶。
原来龚明凡装单身骗婚的事情,被记者发表在了报纸上。
“这是谁干的?”李翠芳问,声音有点飘、有点发抖。
“不是我和你爸。”李母忙哄道:“这事儿,我们根本没告诉别人,我和你爸这事儿谁也没说,真的,你相信我们。”
“翠芳啊,其实这事儿……”沈微也想劝李翠芳,但她的话还没说完,李翠芳猛地一拍桌:“干的好。”
她一脸愤怒的说:“龚明凡这样虚伪,喜欢钻空子,投机倒把的人,就该把他的阴谋和狡诈,全都公布在人民群众面前。”
看李翠芳一脸快意的样子,李家父母都愣住:“你不生气?”
“不生气。”李翠芳摇头:“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让龚明凡身败名裂,让他付出代价。”
李翠芳本来就不是那种纠结的人,她敢爱敢恨,当初对龚明凡有多爱,在龚明凡真面目被撕烂的那一刻,她就有多恨。
李父李母看着她欣慰的笑,直到这时候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自从报纸上公布龚明凡骗婚的事情后,这事儿就成了县城里最新鲜的八卦。
无论是谁,都要拎出来说两句。
在风气保守,又推崇乐于助人的七十年代。人们对道德败坏的分子,容忍度根本不像几十年后那么包容。
这种已经结婚了,还要装单身骗婚的事,已经算是社会大新闻。
更别说龚明凡的身份还是人民教师,老师的职责是教书育人,为人师表,如果让道德败坏的人来教育祖国的花朵,那只会污染祖国的花朵。
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十分恶劣,尤其是三中的老师和学生们,全都在骂龚明凡这个臭不要脸的。
在犯流氓罪都要抓起来的七十年代,龚明凡这种骗婚,道德败坏的人,更是大家鄙视的对象。
而且李父也把压在抽屉里的文件,重新拿了出来盖章签字,交给秘书让秘书去执行。
当龚明凡被校长通知,教育部已经发文件对他进行革职处理后,龚明凡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拿着报纸浑浑噩噩的走出了办公室,可刚出去,一群男学生冲过来,朝他身上砸石头。
“你们干什么?我是你们老师。”龚明凡捂住被砸出血的额头,大喊。
“狗屁老师,你就是道德败坏的坏分子。你是人民群众的共同敌人。”少年们最不缺的就是热血,他们看龚明凡的眼神带着厌恶,也根本不像以前那样,对他抱着一份尊敬的心,听他的管教。
龚明凡被砸了个头破血流,心头又恨又怒,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沈微的错,一定是她联系报社的记者,让记者这么写的,龚明凡怨恨无比。
还有一些知道内情的人,把他威胁李父要当校长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些言论,在小县城里传的飞快,无疑让事情更上一层楼,龚明凡简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龚明凡这会儿不敢出现在人群面前,当然,学校也不会让他这种已经革职,又道德败坏的老师,躲在学校分配的宿舍里。
龚明凡本来准备买车票,回村里躲躲风头。
可他名声太臭了,被卖车票的女同志认出来,直接把他赶下车。
龚明凡扛着装着行礼的编织袋,像个乞丐一样流浪在大街上。
他顶着烈日,想去住招待所。
可他又没介绍信,招待所的同志又认出了他,直接让住招待所的人来围观他,吓的龚明凡连行李都没要,就这么灰溜溜的逃跑了。
以前龚明凡说自己是三中的老师,他走到哪儿都有人对他点头陪笑。因为这个年代的人崇拜和尊敬知识分子,可他现在,走哪儿都被撵,能打,被人当笑话。
沦落到这个地步的龚明凡,心里恨沈微的同时,也恨下文件,对他进行革职处理的李父。
尤其是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去饭店里吃饭,却被一直追着他的人,大喊着他就是报纸上那个骗婚的王八蛋,被饭店大姐用扫把赶了出来时。
又累又饿的龚明凡,躲在脏兮兮的小巷子里,想起自己这一天的遭遇,有些崩溃地在心里反问,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他是从农村挣脱的凤凰男,也是村子里唯一一个当老师吃商品粮的体面人,更别说学校还分配了房子给他。
每次回村里,十里八乡,甭管谁见到他,都会笑脸相迎,竖起大拇指说他有出息。
正是过惯了好日子,所以他的野心和贪婪才会一步步扩大,千方百计的追求李翠芳,想找了有家庭背景的老婆,少奋斗十年。可现在,他的野心没达到,反而还把自己给毁了。
住着分配的房子,吃着国家发的商品粮。和回偏远农村住泥巴房子,当苦哈哈的在地里刨食的农民。
云和泥的差距。
龚明凡顿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把脸撕破,搞得他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这个认知和现实的打击,让龚明凡一蹶不振。
他对自己丢了吃商品粮工作这件事,比自己身败名裂都还要感到心痛和后悔。
不想回农村种地的龚明凡心里感到了恐惧,和一种不愿承认的后悔,这让他心里顿时变得害怕起来。
他错了吗?
不,他没错。
龚明华到死都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
这种认知到自己错误的悔恨和惶恐,让他不安,不甘心,所以他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做错了。
是沈微和李父做错了,李翠芳那么喜欢他,让他娶了李翠芳,然后利用李翠芳家里的人脉一步登天有什么错?
他怨恨沈微和李父连手,毁了他的大好前途。
他骗婚有什么错?
父母包办的婚姻,他不喜欢,还不能找个条件的城里女人结婚?让自己一步登天了?
在这样的怨恨中,龚明凡发誓要为自己报仇。
龚明凡走哪儿都被人追着打的事情,也传到了李翠芳耳朵里。
李翠芳听了沉默片刻,终究是自己真心实意喜欢过的人,听见他落到这种下场,李翠芳心里感觉到痛快的时候,又有点隐秘的揪心。
这种揪心,来自于真心错付的悔恨和自我厌弃,也带着一点点对龚明凡的心疼。
但这种复杂的情绪,没持续多久,因为沈微和她的父母都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李翠芳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拍桌哈哈哈大笑起来:“打得好,这样的王八蛋就该被打。他不是想攀高枝,一步登天吗?就让他一辈子都在农村里种地,他活该!”
沈微知道她在故作坚强,伸手拍了拍她的手,对她无声一笑,有些话安慰的话,说出来反而伤人。姐妹儿失意不开心的时候,无声的陪伴和安慰,其实最能治愈人心。
李翠芳心里其实被感动到了,她觉得自己要振作起来,于是打定主意明天就和沈微回三水村。
那个乡下的卫生站,她以前很嫌弃,现在竟然生出了一丝留恋。李翠芳觉得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才会忘了这些破事。
李母本来想拦住她,但被李父把话堵住了,李父一脸认真的嘱咐:“到了那儿就好好工作,有啥不懂得就问沈微。啥事儿多和沈微商量一下,你们是姐们儿,有话可以和她说。还有,等你想回来了,我们就找人把你调回来。”
“爸妈,你们放心。”李翠芳点头,目光坚定:“我以后一定会对得起自己。”
李父被迫同意她和龚明凡的婚事时,曾说让她以后对得起自己。
李翠芳觉得,经过这次磨难,她也活明白了,人生在世,对得起自己,才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听见她这充满觉悟的话,李母捂嘴哭了起来,李父眼眶也红了。年轻人的成熟和成长,都是受苦难,受出来的。
第二天早上,李母给两人装了一大包好吃的,还给陈璧君他们带了很多见面礼。
让沈微替她谢谢父母,是他们教出来的好女儿,拯救了李翠芳。
李母一脸感叹的握住沈微的手:“翠芳这辈子能认识你,是翠芳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阿姨,说这些干嘛。世界这么大,能当朋友本来就是一种缘分……”沈微的话还没说完,斜刺里冲出一个拿刀的人,对准沈微就捅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