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那样把他杀了?”
三人之间的气氛沉重无比,听到这种事情大概不会有人觉得好受。
“我……没有选择。”
星守本想一直保持平淡的语气,像职业杀手那样轻描淡写描绘出自己夺去别人性命的场景,但话到嘴边就变得磕磕巴巴。
从看到罗克跑出去到自己将其击倒的全过程他花了三分钟才讲完,中间换了好几次气。
扣动扳机时枪身的颤抖,在枪身颤抖前就已经抖个不停的身体,在屋中被放大无数倍的枪声,这些仿佛就发生在上一秒,他还记得那时自己额头上的刺痛感。
子弹打进罗克的身体里时整个世界都好像停下了,他也记得那时自己可以清楚看到每一发子弹给罗克造成的影响。衣服被打碎,暗红色的血浆混杂着些许黄色脂肪碎片从罗克背后喷出,而罗克就像心绞痛一样捂住胸口朝后倒下,最后好像还看了眼自己。
再往后星守就记不太清,好像是珈奈和谁去把尸体埋了。在意识到自己杀人的事实后他陷入了短暂的自闭状态,即使是蹲在墙角拼命呕吐也没法把那股恶心感给吐完。
现在又亲自讲了一遍后,他又有了感觉,便把旁边的垃圾桶拉到正下方。
最让人讨厌的就是有一丁点呕吐感的时候,根本不敢干其他事情,生怕一会忍不住大吐特吐,但胃好像还在较着劲不愿轻易释放自己的内容。
文森特与德郎克都沉默了一会,接着文森特说道:“我可不想有这种经历。”
德郎克努努嘴,“所以我在学校里根本没填征兵单子,怕的就是有一天碰到这种情况。”
“啊,这样啊,确实,这事情搁谁头上都不太好受。”
星守最后一点炫耀的念想被消耗完毕,不是被别人,是他自己把那种幼稚可笑的想法扔掉的。在把这件事复述一遍之前,他只想着靠这在常人眼中新奇而又惊险,甚至在军队里也很少见的经验来展示自己的勇敢与被战争胁迫的“身不由己”,可在那些场景又在眼前过了一遍之后,他开始反思自己究竟从那里得到了什么。
那些退役后精神失常的老兵很可能就是想不通自己参加战争把青春与热血甚至是半条命都奉献给国家奉献给战场后换来了何物。
整天叫嚣着打仗杀人的,是蠢货跟傻子还有脑部残疾人士。
上了战场后变成胆小鬼整天想着逃跑的,是意志并不坚定的凡人。
离开战场回到正常生活但心里空了一块的,那是什么?
星守当然明白自己和那种老兵有本质上的区别,但这并不妨碍他考虑这个问题。
“好了,不谈这个话题。”文森特新开了一瓶蓝色军团。
在联合雇佣军团成立之后,名字里带有军团相关词组的酒类成堆爆发,一时大家都在推测是不是军方在背后打算涉足酒水市场,更何况拥有酒水第二命名权的各大酒吧总部拒绝对此事发表任何评论。
他们只是表示自己希望跟着潮流走,不管是哪方面的潮流。而为什么这么多酒吧都在千百个潮流中选择了这个做为暂时的招牌,没人说得清楚。
星守唯一能在他们俩面前找回点场子的事就是喝酒。
星寒在作息时间以及工作认真程度上可以与任何一个刚在奋斗至死协议上签字的大学毕业生相媲美,星守认为让这个即将迈入五十岁大门的男人保持如此旺盛之精力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他会喝酒。
在家里的书柜旁是酒柜,这两种东西天性不服,但星寒根本不在意这些,星守从小就经常看到星寒从那柜里拿出一瓶暗色液体慢慢倒上半杯,随后一边看电视一边小口品着。
“星守,你记着,现在酒对你来说不是好东西,但等你长大之后,他就是救命的家伙。”
每当父亲这么说,母亲就会在旁边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喝完自己收拾干净,然后赶紧去上班,别在这碍事。”
但星守记得母亲也有点想尝尝的意思,但不知为什么她总是不喝,无论父亲怎么劝。
于是在星守成年之后,星寒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跟自己喝了一夜,然后星守一觉睡到第三天。
现在他手里端着这杯蓝色军团,无论是颜色还是味道,甚至是摇动时酒水表面激起的涟漪,这些都是判定其品质的一个因素。
不过星守学得不到家,他离星寒还差了三个联邦。
轻摇两圈一饮而尽,星守笑道:“我完成任务回来了。”
“英雄凯旋!”
“前卫团又完整了!”
文森特与德郎克也举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