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宫后院内的梨花开得旺盛，白得像雪，被风一吹，败鳞残甲般在空中飘飘洒洒。

端妃正坐在门前的椅子上，望着那树梨花出神。这一树梨花，现在开得旺盛，等慢慢都掉光了，也就只剩下一棵枯树枝了，这人呐，不也一样吗。

“娘娘，”端妃的贴身宫女拿件外袍给她披上：“傍晚天气凉，小心别着凉了。”

端妃笑得温和：“是啊，本宫现在年纪大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是得注意。”

“娘娘，您才三十出头，哪里年纪大。”

“咳咳……”像是应证般的，她轻轻咳嗽了几声，气息缓和后，她又笑：“你看看，刚说着呢，就咳起来了。”

“唉，娘娘，都是那年落水害的，要不然您现在，身子也不至于这么弱。”宫女语气里带着些许惋惜。

端妃掩住眼中的落寞，淡淡地开口：“都过去了。”她披着外衣转身，回了屋里，留下一地的碎梦。

那年她才十八岁，还是懵懂调皮的年纪，就遇见了自己的意中人。

初见他时，她不知道他是皇上，只是无意间摔了一跤，跌倒在地，在他的面前出了丑。但是，当她第一眼看见他的容颜时，她丝毫疼痛都没有感觉到，满脑子只有他一个人。

那是在革山脚下，和如今的季节一样，是个白日温暖、夜晚微凉的春季，那天白日当头，春光和煦，山脚下的路边种了一整排的桃树，在花雨里，他们相见。

他们不过只是共度了一天一夜，就双双沉溺在爱情的溪流里。那时的喻嘉若陷入了眼前这个成熟稳重的男人的柔情里，于是在他表明身份、说要带她入宫时，她义无反顾地同意了。

这世上最惋惜的是什么？英雄先老，美人迟暮，还有，我与你天地见证的爱情，一朝全无。

端妃入宫前两个月，盛得皇帝恩宠，一时风光无两，惹人争羡。

可是，她初来乍到，还不了解后宫里的水之深。严冬之时被人陷害推下了水里，她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多月，奄奄一息，几位太医都说她回天乏术。可最后，大抵是因为身为革山庄的人，虽然武艺不佳，但到底有些底子，凭着命硬，生生地从阎王爷那里逃了出来。

可是命虽然保住了，身子却彻底伤到了，一点也受不得折腾，天气有点凉或者稍有点累就会病倒。

可这些她都不觉得有什么，让她心碎的是，自那以后，皇上再也没有来瞧过她一眼，他再也没有来过韶华宫。即使端妃去找他，他也避而不见，就算不得已相见，他也对她面无表情，冷漠至极。

就算一开始她还有坚持不懈的信念，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可过了一个月，过了一年，两年……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她对于这个问题的执念早已消耗殆尽，心中早已变成一滩死水，激不起任何涟漪。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身子不再健康了吧，他讨厌她孱弱无力的模样；又或许那场大病让她容颜苍白，他讨厌她明媚容颜不在的模样；或许是因为……还需要什么理由呢，他不爱了，就是不爱了，谁也强求不得谁爱谁，却可以强求那失爱的一方永困于深宫之中，等着美人迟暮，看着英雄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