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正在大堂张罗生意,忽见贾大黄二慌张跑来,道:“张大哥,您看那边,是少爷!”张仁望向门外,真见范昭和一个美貌女子相伴走来,顿时惊呆了!大街上的人纷纷驻足观望,不敢相信范家少主竟然在此时出现在此地。毕竟,这段时间有关范昭的江湖传言太多了。其实,天信屋飞鸽传书,米老板早将范昭到达扬州报给范晔,却没有说范昭什么时候回江阴。范晔心知肚明,叫下人将宅院打扫一新,胜江楼采购上好食材,准备迎接贵客。
范昭大半年不在江阴,街坊们只道出门做生意去了,张仁却略微知道内幕。范晔表面不说,神情没了以前轻松。玉娘大多时间用在唐风乐艺坊,张朝仪管理家事井井有条,许诚张仁李义闲了不少。去年十一月,三夫人颜诗雨突然带着儿子回扬州娘家住了,还把三公子的名字范煜改为颜煜。范家上下心里都是沉甸甸的。直到四夫人云梦月回来,范晔脸上才露出了笑容。春节前,颜诗雨又带着三公子回到江阴,颜老爷及夫人也跟过来,三公子的名字还叫颜煜。范昭一日未归,范家众人就一日不能心安。如今赫然看到范昭携美归来,张仁怎能不激动万分。张仁扔下手中的物什,抬腿就跑,结果一个踉跄被台阶绊了一跤,贾大和黄二赶紧去扶,张仁爬起来道:“扶我做甚?你们快去告诉乐掌柜!”
“哎!”贾大、黄二异口同声,往二楼跑。张仁“噔噔噔”跑下楼,范昭已走进大堂。张仁奔上前,颤声道:“少爷,您可回来了!”说罢热泪盈眶,哽咽难言。家乡亲人亲,范昭眼角湿润,一拍张仁肩膀,道:“张大哥,我回来了。”范昭转向吕雁梅,道:“这是吕姑娘,你们的新少奶奶。”吕雁梅有些害羞,连忙低头。张仁却实诚,喊道:“少奶奶!”吕雁梅迟疑道:“你应该叫我六奶奶吧?”张仁傻傻道:“按礼是。家里少夫人们亲如姐妹,平日里都是姐妹称呼来着,所以,咱们下人但凡只见一位夫人,都只喊少奶奶。”吕雁梅听罢,对张朝仪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张仁道:“少爷,老爷和颜员外正在顶楼喝茶呢。这几日,老爷早早就来了,就等着少爷呢。”两人上了顶楼,范晔和颜员外正坐在窗边品茶。范昭忙上前跪拜。范晔扶起范昭,道:“好孩子,你在外面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做得很好,没有给咱们范家丢脸。”颜员外打量吕雁梅,笑道:“你是吕姑娘吧,果然清水出芙蓉,与无尘很合啊。”吕雁梅俏脸通红,分别对范晔和颜员外盈盈一拜。
乐掌柜端着一茶点上来,换了居中大桌,四人坐下。范晔细问范昭远行之事。因颜员外在场,范昭隐去了七星岭和吕雁梅的真实身份,其余基本上都说了。饶是颜员外经历过大风大浪,也听得惊心动魄。范晔道:“你摆平了伪稿案,朝廷内外,多少人都会承你的情。查找大明玉玺期限二十年,这事不急。倒是科举……”范晔瞧了一眼吕雁梅,低头喝了一汤匙粥。范昭道:“施先生教我‘流水’之理,此事暂不想它。”吕雁梅笑道:“若问科举,范哥哥背一段文来听听。”范昭正色背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吕雁梅含笑不语。范昭摇一下头,道:“换一段: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颜员外微微皱眉,心道:“诗儿将你夸上天,今日才知你肚里就这点墨水。江南名士,怎么当的?”其实呢,范昭过目不忘,自然背得,刚才那番表现是他故意轻松气氛。
范昭道:“雁梅,你接下去。”吕雁梅背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颜员外暗忖:“吕姑娘好才学。无尘怎么这么好福气?”范晔笑道:“昭儿,你幼时顽劣,常常戏弄老师。八岁那年,学了《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设计老师,把老师气走了。”颜员外点头,道:“难怪,无尘年经轻轻就博得江南名士,所作之事,皆是寻常人做不得的。”吕雁梅似笑非笑看着范昭。范昭额头冒出汗丝,道:“孩儿不记得了。”范晔道:“你十四岁考中秀才,后疏于读书。不想,刁县令却举你为孝廉公。如今,乾隆要你考科举,真要你做内阁大学士?”
范昭道:“不会的。孩儿这点学识,被乾隆点了内阁大学士,可不成了世上最大的科场舞弊案。乾隆最爱面子,断不会留此污点被世人笑话。”颜员外语重心长,道:“贤婿啊,皇上真封你为内阁大学士,你可不能推辞,光宗耀祖哪。”范昭苦笑道:“岳父,小婿就推掉武英殿大学士的官职。”颜员外目瞪口呆,道:“原来,这件事竟是真的?!只怕诗儿会恼你。下次再有机会,可不能再错过了。你可知道,扬州多少盐商梦寐以求一顶官帽呢。”范昭道:“现在我要给乾隆秘密寻找大明玉玺,乾隆不会再封官给我了。”颜员外一脸惋惜。范晔乐呵呵道:“皇帝的心思,此一时,彼一时。亲家,粥正好,吃粥。”
早餐后,范昭坐上张三的马车,将吕雁梅安置在留芳居,等待白华到来。吕雁梅是待嫁娘,按礼不宜直接住进范府,到了出嫁那天才能再与范昭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