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于仲文的话,宇文述也没了办法,他之所以能成为杨广的心腹近臣,非常重要的因素之一就是他擅长揣摩杨广的心思,杨广喜欢听什么话他就说什么话,杨广喜欢做什么事他就做什么事,说话做事都对杨广的心思。这样的人自然非常了解杨广,宇文述深知于仲文所言有理,杨广要是发起脾气来,就连他这个心腹爱将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荆元恒重重地叹了口气,万分懊恼地说:“士卒遗弃军粮的事我们早就知道,下达了严令加以禁止,可没想到士卒会把粮食埋在营帐的地下,拔营时没有派人仔细检查,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如今悔之晚矣。”
中上层军官一直没发现士兵掩埋军粮的行为,直到军粮短缺,他们才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盘问士兵。士兵知道此事隐瞒不住,不得已说了实话,中上层军官们才如梦初醒。遗弃军粮的事已经既成事实,而且每个士兵和民夫都有这种行为,总不能把他们全部杀掉吧。法不责众,当初下达的那条军令只能作废,军官们无奈地吞下了这枚苦果。
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当务之急是想出对策。一群人讨论了半天,一个办法都没想出来,大军前进不得,后退不能,只得就地驻扎。正在于仲文、宇文述彷徨无计之时,军兵来报,高句丽宰相乙支文德前来请降。
隋军离着平壤城还远得很,高句丽宰相怎么就前来请降呢,不会又是诈降吧,这个诈使得也太明显了吧?没错,乙支文德还就是前来诈降的。
原来,听说隋军弃沿途诸城于不顾,兵锋直指平壤城,高句丽王高元大为恐惧。他只看到隋军直逼鸭绿水,意图明显是要进攻平壤城,却不知道隋军已经面临着断粮的困境,惊慌之下召集众臣商议对策。
高元说:“众位爱卿,为了抵御隋军的进攻,我们把大量军队调往辽东各城,鸭绿水以南兵力单薄。如今隋军不攻辽东诸城,欲直取平壤,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恐怕难以守住平壤城,我等当如之奈何?”
宰相乙支文德出班奏道:“殿下勿忧。隋军一路掠城而过,虽有行动迅疾之利,却有后勤不济之虞。我若实行坚壁清野之策,令其无法就地筹粮,则其粮秣皆需随军携带,粮秣足则人劳行缓,粮秣少则难以久持。臣愿去隋军营中诈降,以刺探其虚实,摸清底细后再做计较。殿下可另遣官员,督促平壤城以北、鸭绿水以南之百姓坚壁清野,并调集军队布于沿途各城,听候臣的调用。”
高元准奏,乙支文德立刻整理行装,带着几名随从,骑快马赶到隋军大营,诈称代表高元前来请降。
听说乙支文德前来请降,于仲文在心里冷笑道:“我军离着平壤城还有好几百里地,并未攻下一座城池,堂堂的宰相就主动上门请降,这明显是诈降。辽东城屡次诈降成功,那是因为我家皇上上当受骗,这里没有皇上的节制,我不是那么好骗的,我先把这个送上门的宰相扣起来再说。”
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但于仲文不敢擅自做主,因为抚降的责任由刘士龙负责,他必须跟刘士龙商量。于仲文把刘士龙请到中军大帐,把自己对乙支文德是诈降的判断论述了一遍,然后说:“乙支文德是高句丽的宰相,也是一员有智有谋的大将,如果我们将其扣留,会极大地削弱平壤城的军事指挥力量,震慑平壤城守军的士气,对攻取平壤城有极大的好处。”
万万没有想到,刘士龙把脑袋一拨愣,一口否决了于仲文的建议:“不行,不能扣留乙支文德。皇上有旨,高句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纵兵,我等不能抗旨。”
于仲文气恼地说:“如果高句丽人真心投降,当然应该加以抚慰,可这个乙支文德明显就是诈降,难道也要抚慰?辽东城三次诈降,我军三次抚慰,韩在熙却趁我军暂停攻击的机会加强城防,致使我军久攻不下,这个教训我们必须接受。”
刘士龙振振有辞地说:“于大将军,你只看到了一方面,没看到另一方面。我同意你的判断,乙支文德是诈降,可是你知我知,别的高句丽人不知。扣留乙支文德绝对会因小失大,如果我们扣留了乙支文德,别的高句丽人就会认为我们扣留降将,谁还肯投降?辽东城虽然久攻不下,但我们以诚待降将的做法高句丽人尽人皆知,在军事上我们确实失利了,但在道义上我们取得了巨大的胜利,或者说我们的失利是战术上的失利,在战略上我们胜利了。”
这套腐儒之论令于仲文哭笑不得,他没有心思跟刘士龙斗嘴皮子,而且乙支文德就在营外候着,他也没时间跟刘士龙辩论。脑袋一热,于仲文脱口而出:“大军出发之前,皇上曾经颁密旨给我,如果高元或乙支文德前来投降,立刻把他们抓起来。我奉旨行事,请你不要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