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屋里，周琼秀坐在床上，泪流满面，听到刘玫念到这后就不再有声儿了，她有些僵硬地扭头，“完了？”

刘玫点点头，泣不成声。

周琼秀从她手上把那两张信纸拿过来，放眼看去，密密麻麻，她能认识的不多，唯有林茵跟林腾两个人的名字看得明明白白。

周琼秀看着他俩的名字，只感觉身上一点劲儿都没有，连拿这两张纸都快拿不住了。

“茵子……”

她不知道，这俩孩子这些年原来心里一直藏着这么大件事。

“咋办？”刘玫在周琼秀跟前蹲下，“他们估计早坐上去城里的班车了，没准现在都在去别的地方的车里了，我们还咋找？”

周琼秀深吸一口气，狠狠在脸上抹了一把后看过去，“找啥找？没看到茵子说不用找么？”

刘玫愣了愣，“她说不找咱就不找啊？”

周琼秀：“不然呢？你上哪找去？林腾是被买来的，你难不成还想去找派出所的人啊？你让那两个老的去找试试，看人家先把谁抓起来。”

刘玫想想，“也是哈。”

周琼秀看看她，紧紧捏着信纸，刚抹干净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她狠狠吸了吸鼻子，又往脸上抹了一把，“他俩这是把啥都算好了。”

就林腾的身份，他们这一没钱二没权，就是想找，也没有任何门路。

再说了，本来就不是他们家的人，就算找到了又能咋样，难不成又要死要活地把人带回来？

算了吧。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本来就强求不了，东西是，人也是。

俩孩子也有他俩的难处，就算林家那两个老的再不愿意，事情也就这么个事情。

“那……难不成咱真不找了啊？”刘玫看她妈这么一副认命的样子，忍不住问。

周琼秀给了她一个“这不废话么”的表情，最后叹气说：“找啥找啊，本来就是别人家的人，要是能回他自己家，那就是他最好的归宿。”

刘玫撇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哽咽着说：“那茵子咱也不找了？”

她跟林腾没多少感情，如果不是林茵，她可能都不会跟他打交道。

提起林茵，周琼秀也忍不住又想哭，但她还是忍住了，“不找了吧。”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信林腾，信他能把茵子照顾好，也信茵子，信他们有本事在外头好好活着，他们都是……”

都是听话懂事的孩子，一定能……

说到最后，周琼秀有些说不下去了，一把抱住刘玫，母女俩在屋里哭作一团。

好一会儿后，刘玫一边抽泣着一边擦眼泪，“这下好了，林家一下子出了俩白眼狼。”

周琼秀抹着眼泪站起来，呼出一大口气，“白眼狼就白眼狼呗，人家咋看是人家的事，咱管不着，走吧，去找你爸他们。”

刘玫跟着站起来，捶了捶蹲麻的腿后跟在周琼秀身后走出去，走到门口时，她在那站了小会儿。

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屋子，莫名的，她好像看到了少年少女坐在窗口说悄悄话的情形。

她不是茵子，也不是林腾，所以她体会不到他们的感觉，但她能理解他们的坚持和决定。

在那个感受不到丝毫感情的家里，一个外人，一个从不被重视的自家人，过去的这十来年里，又有多少个晚上他们是一起相互取暖呢？

刘玫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开的那个玩笑。

她跟林茵说：林腾那小子离了你就活不了了，没准以后为了你还会跟他媳妇打架。

现在想想，她可能只说对了一半。

林腾的确离不了林茵，却很大可能不会为了她跟他媳妇打架。

“你还杵那干啥呢？”周琼秀在楼梯口喊。

刘玫收起心思，看了看堆着教科书的那个桌子，转身带上了门。

母女俩出去后找到了还在急着找人的几个人，当着几个人的面把俩孩子给他们留了信的事说了。

说完后，几个大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钱桂花拿着信纸哭天抢地，把林茵没当什么骂，林成风也跟着放狠话，说什么等老子把她个小婆娘找到了绝对要把她往死里打。

只可惜不管他们再怎么闹，走了就是走了，在他们骂骂咧咧的这段时间里，车子又朝着远方驶了好长一段路程。

这件事，好像谁都没错，却又好像谁都错了。

贩子不该拐了孩子来卖，林家不该重男轻女，钱桂花两口子不该这么对待自家人。

敖战不该这么忘恩负义，林茵不该这么胳膊肘往外拐，他们不该这么不负责任地走。

可小敖战只想回他自己的家，小林茵只出于善心做了承诺，他们，只想活出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