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迟从她语气里探听出了不同,却也没有多问,只是犹豫地看了她几眼。
外头忽然响起号角声,混着天空中飞鸟收到侵袭般的破鸣,在营帐中炸响。这声音并不悦耳,尤其战场的号角,往往是杀戮与死亡的前奏悲鸣,一听就让人背后发毛。
姜翊不由地抓了抓自己的衣角,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姜红篱便已经抓着自己的九节鞭跃身到容迟跟前,一副跃跃欲试舍我其谁的样子。
容迟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地惊了一跳,道:“你要做什么?”
“让我上战场!”姜红篱目光灼灼地盯着容迟,快要把容迟盯穿一般,“我不怕死,我知道战场不是每一场仗我都能去得了,可请容二公子体念我立功心切,多让我上阵杀敌吧!我虽是姜家的人,可只是个养女,若我战死,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
她是真的怕容迟不让她上战场,所以话说得很多。姜翊叹为观止地摇了摇头:“我都没听她说过这么多话啊……”
容迟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好说好说……”他反应过来这号角声对姜翊和姜红篱二人起到的作用,开口解释道,“不过……这个声音,两短一长,的确只是发放晚饭的号角声……”
——————-
容云禁跪在空旷的地砖上,苦涩地笑了笑:“陛下有贵妃,有公主,有万里江山,臣如今不得不护着的,只有明鹃和容迟两个人罢了。”
“皇家子脉稀薄,朕也痛心,可皇兄未必不会再有孩子……”
“臣只想臣的这个儿子!”容云禁的额头重重叩在地砖上,一下,两下,又是轻易地见了血,“容迟骄纵,天赋也高,臣明白陛下的忌惮之心,只求援军相济,让他不至于战死!”
皇帝站在容云禁面前,半是无奈半是心酸道:“兄长从没求过朕,好吧,好吧,朕现在下旨,让援军即刻发往渭水,只是……十万援军,少说也要小半年才能过去……”
“臣多谢陛下圣恩!”容云禁喜出望外地继续叩首,终于被皇帝一把拉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有野心,都会背叛,可朕知道,大哥不会。”皇帝伸手压在容云禁的肩上,轻声说:“大哥会永远陪着朕,永远站在朕这一边的,对吧?”
容云禁看着皇帝,想起小时候自己总是在夏日里守着皇帝午睡,为他驱散蚊蝇,不由地微笑:“臣万死不辞。”他忽然后退两步,拱手作揖道,“陛下早些安寝吧,臣愿像小时候一样,为陛下执灯守夜。”
皇帝脸上显出几分惊喜的神色,仿佛只是那个得到宠爱便会高兴的小孩子,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色:“大哥今日要留在宫中陪朕吗?”
两个人相执回到皇帝的寝宫,皇帝终于躺到榻上,有些懒倦地闭上眼。
容云禁则执着灯站在他的榻前,一动不动,仿佛一座可靠却沉默的雕塑。
皇帝依旧闭着眼,轻声道:“大哥给朕讲个故事吧,朕想听。”
容云禁慢慢地转眼望向皇帝,语气温和:“陛下想听什么故事呢?”
“就讲,郑伯克段于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