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阁下,这是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
朗必即里哥立刻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随即面露喜色地说道:
“总督阁下,这是刘香送来的,上面是他们刚刚侦查得到的敌军情报:‘郑芝龙为先锋,左翼为高应岳,右翼为张永产,王尚忠作为游兵。’刘香的汇报与我刚刚望远镜中看到的完全一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除了郑芝龙外,其余三人都是明国官军的将领,看来明国的主帅的确是把郑芝龙当做最前面的炮灰使了。”
再次用望远镜确认着远处的明军战船布阵情况后,朗必即里哥也逐渐恢复了信心:
“照您的红酒说法,看起来,咱们的这杯吉扬桃红葡萄酒调得还算不错。对方的那杯却是一塌糊涂啊!”
不知是因为这次朗必即里哥说对了酒名,还是已对这场海战稳操胜券,荷兰舰队总督普特曼斯只是笑容满面地悠悠说道:
“亲爱的朗必即里哥,或许,你已经可以开始撰写战后送给议会的捷报文书了。”
话音刚落,已完成阵型重整的明军战船终于开始发起了进攻,开始向着荷兰与刘香所在的区域缓缓逼近。与此同时,伴着料罗湾上的波涛海浪,明军发起进攻的号角声也已呼啸而至:
“呜——!”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作为明军先锋的郑芝龙所部战船已逐渐进入荷兰战舰的火炮射程之内,举着望远镜的朗必即里哥激动地提醒道:
“总督阁下,郑芝龙的战船已进入我军火炮射程。”
而普特曼斯则暂时放下酒杯,凝视着远处缓缓逼近的明军战船,思索片刻后,下令道:
“保持住。暂时不准开火。”
这道命令立刻通过传令兵与旗语散发至每一艘荷兰战船:
“保持住。暂时不准开火——”
“保持住。暂时不准开火——”
“保持住。暂时不准开火——”
……
就连船舱内已点燃火把、对准明军战船,准备随时发射火炮的荷兰士卒们,听到传令后,也只得将火焰举得离引线稍远一些,继续等候着总督的开火命令。
荷兰旗舰密德堡号上的鼓点节奏此时也随之变换,仿佛大战一触即发前每一颗躁动不安的心脏一般: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眼看明军五十艘大型战船继续缓慢逼近,已全部进入己方射程,普特曼斯依然在品尝着杯中的红酒,两眼却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明军战船的每一个动作。
“总督阁下,我们还不开火吗?”
这时,朗必即里哥放下了望远镜,双方的距离已经几乎不太需要这玩意儿了,眼看己方也即将进入明军火炮的射程,朗必即里哥急躁不安地扭头问道。
而普特曼斯却没有说话,冷峻的面色中仿佛充满了杀气,甚至令朗必即里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也似乎洞察到这位舰队总督的更深意图:
我的上帝!
普特曼斯总督是打算全歼这五十艘明军战船!所以,他才故意将其放近了再开火。
这样一来,即便明军在火炮打击下开始溃退,荷兰舰队也可以保证在其被拉长的撤退途中,将其全部轰沉。
从政治上来说,如果仅是失利撤退,“妙笔生花”的明国官员说不定仍有讳败为胜的笔法,借以掩饰;而如果明军战船此番全军覆灭,则不仅再也无法遮掩,并且更能给明国皇帝一计精神上的重击,迫使其妥协通商。
从军事上讲,一场彻底的歼灭战,也将为荷兰舰队彻底扫清今后劫掠沿海的巨大障碍,牢牢地掌控今后明国东南沿海的制海权!
看来,在稳操胜券之后,普特曼斯作为肩负打开东方这个巨大帝国大门的荷兰总督,似乎已考虑得更加长远。
不过,虽然朗必即里哥对普特曼斯的心思深有感触,但忐忑的等待中,其不安也愈发加重。而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己方也已进入明军先锋郑芝龙所部的火炮射程,但奇怪的是,对手却一样极为沉得住气,似乎同样在等待着距离更加逼近之后,发挥出最大威力的火力程度。
郑芝龙,他是疯了吗?!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静候命令、不准开火的鼓点仍在继续着,朗必即里哥已几乎能看到明军船头黑洞洞的火炮口,感觉自己的手心已冒出了冷汗。
风在吹,浪在摇,船在晃,唯有剑拔弩张的海上双方,却是屏气敛神,犹如两个对峙的剑客,都在寻找着出手的最佳时机。
不过,在朗必即里哥的眼中,这更像是两个火枪手,相互之间越逼越紧,甚至都快将彼此的枪口贴到对方的脑门上了,却还是没人先出手。
这诡异的一幕仍在继续,朗必即里哥感觉时间仿佛已慢到静止下来,直到“轰——”的一声,响彻海面。
朗必即里哥被吓了一跳,随后诧异地发现,竟然是刘香手下的一门火炮率先忍不住开了火,打响了料罗湾海战的第一炮!
不知为何,随着紧张的对峙被打破,朗必即里哥竟感觉松了口气。而随即,伴随着不远外的明军战船上鼓角齐鸣、荷兰舰队总督普特曼斯也终于向传令官下达了新的命令:
“vuur(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