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我们活捉了一个藏起来的贼寇!”
随着这声大叫,船上前一刻如同死水一般的氛围再次被搅动了起来,只见一个年轻的士卒冲出船舱,似乎正是最初抱着炮弹和火药建议开炮的士兵之一。而看其此刻的面容,似乎方才一直在船舱内寻觅着弹药,搞得灰头土脸,完全不清楚外面天色已亮,大祸即将临头的险境,反而满脸尽是兴奋之情。
“出来!我就说自己没听错,这下总算把你给找出来了!”
只见其一边说着,一边与另一名同伴一起押着个陌生的男子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之上。
见到此人,程大勇与一众明军均是眉头一皱,这个被绑着家伙的确不是明军的一员,而且穿的也是刘香麾下海盗的装扮,只是其为何能躲在船上许久都没被发现,实在有些奇怪。
尤其是程大勇,眉头皱得可谓最紧:自己清楚地记得,之前夺船之时,明明就已经彻底搜查过一遍船内各处了,怎么还会有藏了如此久的漏网之鱼呢?
而这名眼前的海盗似乎也有着一种与众不同之处,眼睛中少了些奸诈与狠毒,昂首而立间,反倒是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好像临上刑场的慷慨悲歌之士。面对几名明军士卒关于其如何藏身船上而未被发现的质询,始终一言不发,眼睛却倔强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仿佛并未将死亡太放在心里。
就当众人打算在被其他刘香海盗船围攻前,先解决掉这个藏身船上的隐患之际,郑福松却走到近处,在旁边悄悄打量了一番后,眼睛猛然一亮,而后脱口而出道:
“甘辉?”
谁知,听到这两个字,这男子的脸上竟闪过一丝别样的神情,似乎正是其名字,而且立时扭头看向了叫出自己名字的郑福松,随即也像是认出了对方,正是之前在海滩上突然冒出来的郑福松,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是你?!”
而其接下来流露出的表情,则是困惑与不解,似乎想不明白,仅有一面之缘的郑福松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程大勇也颇为惊讶,郑福松怎么会认识这个海盗?
“你…认得这个家伙?”
面对来自程大勇的疑问,郑福松皱了皱眉头,自己其实也仅仅是借由之前浯屿岛上渔民们的口中,侥幸记住了此人的名字,但是就连渔民们为何会冒死救下这个海盗,自己也没来得及搞清楚,何谈认得?
不过,看着眼前这名叫甘辉的海盗,回想着之前浯屿岛海滩上的一幕幕,郑福松忽然抿了抿嘴,思量片刻后,方才郑重地向程大勇回禀道:
“程校尉,其实我也不是十分确定。只是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可否…由我与其单独聊一会儿,确认其身份?”
确认身份?什么身份?
这番话听起来似乎其内大有玄机,程大勇不禁挑了挑眉毛,更加疑惑。而郑福松则又低声补充道:
“眼下情况危急,兴许,此人能帮我们逆转局势,也尤未可知……”
“此话当真?!”
听到这话,程大勇终于不再犹豫,摆摆手,吩咐手下先且回避,让郑福松拉着被绑起来的甘辉走到远处的甲板一角,单独交谈。
手下士卒们眼见不远外的几艘海盗船正在气势汹汹地驶来,生死就在片刻之间,不由得都有些焦躁,不断地询问着船上众人的主心骨程大勇:
“校尉大人,那个海盗难道真的有可能让我们转危为安?”
“那位刚来的公子是不是认识这个海盗?”
……
七嘴八舌中,两眼一抹黑的程大勇其实并不比比人了解更多,此刻较之旁人实则更加烦躁不安,只能烦闷地摆摆手,应付道:
“鬼知道呢?死马当活马医吧。你们且安静等上一会儿,少烦老子。”
不过,程大勇也不忘叮嘱道:
“你们可给我好生盯住了。若是那贼人有什么不轨之举,立刻给老子拿下!就算死,也得再拉上这个海盗一起垫背!”
随后,在烦闷的等候中,只见郑福松一直在和颜悦色地说着什么,而且,居然将捆绑那海盗的绳子给解开了。
众人都有些紧张,担心那海盗会暴起发难,不过,被松绑后的那名海盗只是揉了揉肩膀,脸上依然是戒备之色,而且看起来好像和郑福松并不怎么相熟。这也不禁更加引人怀疑,这两人到底是否认识,那个叫甘辉的海盗又到底是敌是友?
时间在飞速流逝,就在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之际,郑福松忽然像是叹了口气,说了句什么。
而那个叫甘辉的海盗,也终于头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好像重新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郑福松,在看着远处足足思虑了片刻后,终于开口说了什么。
众人站得远,根本听不清,但只见郑福松微笑着点了点头,一伸胳膊,做了个“请”的动作。而那个名叫甘辉的海盗则大步径直走了回来,直到站在了程大勇的面前,一扬脖子:
“喂,当官的。我且问你——”
众人被其居高临下的语气和倨傲的态度唬得一愣,却听其大大咧咧地继续问道:
“那个家伙真是郑芝龙麾下那位叶师爷的——”
此时,这名叫甘辉的海盗忽然顿了顿,眼中似乎闪过一种异样的神色,继而试探着说出了最后两个字:
“——侄子?”
见区区一个被俘的海盗居然如此无礼,程大勇实在是气得几乎七窍生烟,但想到郑福松曾说此人可能是逆转局势的关键,为了眼下,也只得强忍着憋住怒火,只是冷冷地纠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