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寒冬(九)(2 / 2)

哦,原来是这样!这一次,是我误会他了。

一时半会儿之间,我为自己的想当然,为自己的偏见而自责、惭愧。这样一来,也就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走上几步之后,阿豹这样说道:“刚才我看了一下,你老鬼胃口还不错,吃得蛮香的,两三年的时间,应该是会有的——”

直接说“两三年的时间”,可见他没什么城府,在这种时候,倒是个心直口快之人。不过,在内心深处,我隐隐想着:如果父亲能多撑个一二十年,那就好了——

说了几句平时要多照料一下之类的话之后,阿豹推说还要到街上走一趟,就告辞了。

他到街上去,是为了找生活,这我能够理解。

阿豹离开之后,我心潮澎湃,想了很多很多。

几个月之后的这个寒冬腊月的黄昏,回想起那样的一件事情,我有何感想呢?

当时,听到“两三年的时间”之际,从情感上,我是很难接受的,觉得阿豹是在信口开河,把时间说得太少了。是啊,如果说“十年八年”,不是更能给我带来一点宽慰吗?我的这位邻居,居然没能洞悉我的这一层心思。

然而,实际上的情形,又是怎样的呢?

几个月之后的这个冬日黄昏,我脑子再迟钝,也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叫了好些个人来到我家,究竟意味着什么。

几十分钟之前,我为什么要从家里留出来呢?

大人们忙着大人的事情,我在旁边,倒有点多雨的感觉。在这种时候,别人的同情、怜悯与安慰,对我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思。或许,如果我哥哥、妹妹都在家的话,我也就不会出来了。四兄妹是手足,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厄运,四兄妹是应该站在一起的。我出来这么久了,他们,我的哥哥和妹妹,都应经回家了吧?

是啊,再怎么说,到了这时候,我也应该回去了。此时此刻,夜幕四合,如果我再不挪起步子,再过一阵子,恐怕就要高一脚低一脚甚至是爬着回去了。哦,西北方那天尽头,似乎正隐隐地传来这样的歌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