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我时常能够听到这样一个词:“超支”。
对我来说,这个词字面上的意思,也不算难理解,就是收入超过支出的意思。真正让人费解的就是,母亲也像那些社员们一样,一天忙到晚,一年忙到头,为什们年终算工分结账的时候,绝大多数人依然是入不敷出呢?对此,我最深的感受就是,一年里面,总有那么几天,是吃不上白米饭,是要靠红薯芋头一类的杂娘来顶餐的。终于,有那么一些日子,街头巷尾、田间地头,开始想起这样的声音了:
“听说,邓伯出来工作了——”
“这,这是真的!广播里、报纸上都这样说了。”
“邓伯出山,看来,穷日子就要成为过去了——”
“我听说,有一些地方,已经分田到户了——”
“是啊,老一套不灵了,尝试一下新办法,也没什么吧?”
“听说,那些焚天到户的地方,都是有余粮的了——”
“邓伯”是谁?按照我当时的年纪,确实还不太清楚。不过,我清楚的体会到,农友乡亲门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满是崇敬与爱戴。
别的地方怎么样,我不敢多说。不过,我母亲所在的那个队,在那一年的早春时节,还是行动起来了。大概是为了稳妥起见吧,整个队分成两个组,开展劳动竞赛。年终结算的时候,两个组也就是整个队的人都有年难以置信了:沿用了多年的“超支”一词,就这样成为过去了!试想一下,人还是这些人,田地还是这些田地,耕牛农具还是这些耕牛农具,就这么稍稍变了些劳动方式,怎么就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呢?
是“翻天覆地”!我相信,这个词,我用得很恰当,甚至可以说是很精确:要知道,这么多年以来,“超支”一词一直像紧箍咒一样,笼罩在绝大多数农户头上的。
首战告捷,乘着这股春风,当新的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社员们扔掉思想包袱,开始了新一轮的更大胆的尝试。平心而论,对于田间地头的生产劳动,限于年纪,在不少方面,我只能说是一个“门外汉”。在这方面,我最真实的倒会倒是,从此以后,我就是一个放牛娃了。当然,由于计工分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我的放牛,只属于内部劳动。
由于队里耕牛有限,三家人才能够分到一头牛。我家所在的那个小集体,分到的是一头老黄牛。这头牛,一个最突出的外部特征就是,那一对角,月牙般弯向内,就像羊角一样,这样一来,我们也就亲切的称它为“羊角”了。
不错,我们这三家人,说起“羊角”的时候,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幽默感,甚至还有一点自豪感。是啊,不管别人怎么看,只要“羊角”在,那三亩五分地,就有盼头了。只要我们把羊角照料好,也就不用再去看别人的脸色了。
其实,认真算起来,一年到头,真正把羊角用于耕田犁地的日子,终究还是有限的;也就是说,更多的时候,我们三家人,都要以三天为一个周期,好好地照料这头牛。
于是,轮到我家放牛的那三天,通常就是这样开始了:
清晨,我和哥哥步行几分钟,来到队里晒谷场北侧的牛栏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