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听寒程讲起他的过往。
“我的父亲,我是说我在奥丁大陆的父亲,是我们村子里仅有的两位领域级魔法师之一,但他并不爱我的母亲,常年跟着商队在外,包养着数位情妇,唯一一次回家也不过是来拿回他自己的魔杖而已。我的母亲也因此落得心病顽疾,常年卧床。”
她突然不那么期待了。
可寒程没有停下的打算。
“同龄人都嘲笑我是没爹教的野崽,说我母亲才是不要脸的情妇,要不然,一个连魔法都不会的农妇凭什么高攀一位高贵的魔法师呢?肯定是用了下作的手段”寒程省略了许多琐事,但幽儿不难从中猜测出曾经这个男人经历的冷言冷语。
“我六岁那年夏天,我居住的圣灵村,经历了一场大旱,粮食颗粒无收,星尘从学院放假回来后,把他家的粮食匀了一半给我家。”
“七岁那年,塞恩帝国瘟疫肆虐,新型血清和抗生素药剂的钱是星尘家出的。”
“八岁,魔法师觉醒日,我没有检测出觉醒迹象,平日里那几个欺负我的人逼我跪下,让我亲口承认自己是废物,我承认了后来星尘知道了这件事,带着我去堵那几个人的家门,把他们一个个都揍趴下。所以我们俩,跟同龄人都合不来。”
“九岁,我依旧没有觉醒迹象。这一年里,母亲为了让我能够感知魔力,托了不少关系找人教导我,因此家里也欠了不少钱。”寒程叹了口气,“我们家那时候还没有偿还的能力,追债的人们商讨着把我卖到矿洞去抵债,最后是星尘和他爷爷帮了我们一把。”
“十岁,我终于能感知魔力了,是极致的日月双属性。十一个月时间,我就从1阶提升到了5阶,之后所有的恶意与风言冷语都消失了,村子里的大人都会给我家送慰问品,同龄的孩子见了我也会露出恭维的笑容,就连我跟你提到一次的那位孩子王,彼得,也不敢正眼看我了附近城市的魔法学院纷纷找上门,许诺以最优厚的资源培养我。”
幽儿握着寒程的手,那双令女人都羡艳嫉妒的羊脂玉手此刻冰冷得如坠冰窖。
“但我已经不需要了。”寒程最后说道,短短八字,却说了很久很久。
不需要了,无论是恭维还是敬畏,恐惧还是仰望,都与我无关。
幽儿悄悄地挽住寒程的脖子,靠在他的胸膛上,闭上眼睛,聆听男人胸膛里湮灭的火焰。
她第一次觉得火焰的噗嗤噗嗤燃烧声有些陌生,细细听去,就像是梆子敲击在套娃的外壳上,谁都不知道,层层剥去之后,究竟还藏着什么。
“所以你的梦想是跟他一起站到大陆巅峰”她独自思索了会儿,阖上眸子,明白了那份固执的起始。
也明白了为何当她陪伴着他走过冰川大海、见过异域兽人、魔力二度觉醒、与传说中的圣兽谛听签订契约、甚至来到云游马戏团时,他的眼中也只是流露出淡淡的喜悦而已。
星尘沿着来时的管道往回走去,偶然瞥见洋流中的太阳烨烨生辉,那束光辉照耀在‘贤者果实’的表面,流溢出心醉的光芒。
对于海底为何能出现阳光这种奇观,星尘没有去多加思索,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境遇让他多少麻木了起来。可他就是没来由地觉得阳光格外温暖,纵使管壁有着隔绝内外部空间温度的能力,星尘依然坚持这么想。
好像故人重逢的感觉啊星尘内心感慨了一句,旋即有把这个荒唐的念头放下,出口近在咫尺。
他加快了脚步。
当玄门再度被开启时,星尘身后的世界愈发离他远去,就如同日月盈缺,斗转变幻。
可不知为何,他突地回过头,疑惑的眼神中,莫名闪烁着湛蓝的光辉。
脑海内,有个男孩的轮廓清晰地浮出了水面——
“寒程?”
一个许久未见的名字从他口中吐出,消散在了明媚的竹楼灯火里,消失在天空中的烟花火雨中。
没有人回答他,‘贤者果实’在街道上散发出惹人注目的氤氲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