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真他妈好。
爱一个人真他妈好。
未来的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似乎都被折叠到这一瞬。好像活过这一瞬就够了。
周羚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刻的感受了。
两个人笑了一会,车速降下来,缓缓开向周羚的海边出租屋,袭进的海风也变得绵绵,周羚这时才注意到后座的蛋糕盒,由于频繁在油门刹车间切换,巨大的惯性将它甩到了角落里。
周羚拿过来仔细查看:“蛋糕坏了。”
语气稳定而平淡,宋明栖透过后视镜看他,却见人垂着头,系有精致丝带的蛋糕盒置在他膝盖上,无端看起来落寞而遗憾。
宋明栖把车停好,扭过身去:“还能吃吧?”
周羚拆掉丝带,盒盖完全掀开来,宋明栖看到蛋糕上的奶油变成了融化的一滩,有一块巧克力做的小牌子,跟着蛋糕胚一起倒塌下来,上面用白色的糖浆写着“生日快乐”。
周羚替宋明栖先嫌弃上了,觉得不吉利,又重新合上:“你还是别吃了。”
宋明栖看了他一会,片刻后躬身站起来,从主驾与副驾中间的空隙里钻到后座去,周羚自然地朝他伸开手臂,他挤进周羚的怀里,代替蛋糕坐到他腿上,又暗忖车换得是真好,竟然足够宽敞。
他摸摸人的脸说:“我再买一个好了。”低头看一眼腕表,发现已经过十点钟,蛋糕店估计都已关门,只好改口:“下个月我再过一遍阳历生日,可以再吃一次。或者不吃也行,生日年年过。”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周羚的眼睛又黑又深,他亲亲他的嘴唇,两个人的口腔里是共同的薄荷糖的气味。
“宋明栖,你长命百岁,生日会有很多,但我只能陪你这一个。”
宋明栖的心跳蓦地落空一拍。
互相钟意的朋友原来要这么做。
可亲吻,可做亲密事。但不可再进一步,聊一个月,三个月,不可讲未来。
今日这余下两小时,宋明栖感觉像庆祝他奔向前方,而周羚留在原地。海浪能裹挟走砂砾,却裹不走冰山。周羚固执不跟他,他没办法。
寂寂无声中,周羚突然问:“对了,今晚你本来叫我过去是想做什么?”
“本来想一起做饭吃。”宋明栖回答。
“就这样?”
“就这样啊。”宋明栖不觉得哪里不对,仔细回忆了下,“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会和霍帆一起吃,我爸回国的时候就一起做饭,不回来就我自己吃。”
周羚不解:“那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
宋明栖想着想着就笑了:“不知道。大概是吃饭很重要,跟什么人吃也很重要。”
车里沉默片刻,很快周羚说:“走。”
“去哪儿?”
“我还有别的礼物给你。”
宋明栖踩着沙子,夜晚看不清路,总有沙砾从脚后跟溜进来,他走得有点硌脚,只能尽力跟上周羚的步伐。两个人一直走到小屋后的海边,这一片海域有点野,宋明栖从没有走近过,此时看起来平静而私密,连着沙滩就有几块参差不齐的巨大礁石。
很快他就发现,礁石上系着什么东西。
“快艇!”宋明栖快走几步以便看得更清楚,不可思议道,“你真修好了?”
啪嗒——
船上的灯被点亮了。
周羚抬手揩了揩灯罩,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海风,声线有些颤抖:“本来想白天给你看,但你说有工作。我就想等明天再说,但今晚没蛋糕,又还是想给你看这个。”
借着昏黄的光线,可以看到陈旧的小艇焕然一新,艇身被重新刷上油漆,之前裸露出来的锈迹斑斑的舱内也经过重新修补,船外机的零件全换了新的,座椅和船身都被擦拭得很干净。
周羚担心宋明栖不喜欢这个计划外的项目,略带紧张地看着他:“坐吗?”
“谢谢周老板请我!”宋明栖答应得爽快,笑着接过周羚抛过来的救生衣,踩着礁石踏上船,“今日同周老板去兜风!”
等人坐好,周羚解开绳索,拉启动拉绳。
第一下又熄火。
气氛有点尴尬,宋明栖还是不抱太大希望,毕竟之前的尝试无一成功。
他正考虑说些打圆场的话,结果第二下嗡得一声,油门不负众望发出燥热的轰鸣,风驰电掣一般弹射出去。海浪瞬间飞溅起来,宋明栖的头发向后飞扬,岸边的一切俱抛脑后。
那种无法掌控的离心力让宋明栖的脸颊泛起兴奋的红潮。像两个不知终点的亡命徒,大海成为避风港,为他们张开怀抱。
宋明栖很久没有说出一句话,就在周羚以为是速度太快吓到他的时候,宋明栖突然深深吸进一口剧烈的风,大声呼喊:“周羚!太慢了吧!哈哈……再快一点啊!”
话音刚落,周羚干脆利落地上调了一档。
油门轰鸣声把浓稠的黑夜烫出一个洞。
远处灯塔下面突然爆闪了一下,从海平面直直升起一道焰火,撕开黑夜,直腾云霄,发出砰得一声巨响,然后如万千花蕊一般徐徐散落下来,置身其间的宋明栖感觉天灵盖都在发麻,他猛地站了起来,身体和灵魂都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周羚!原来你前几天敲敲打打就是为了赶这一天!”
房东答应他修好就能用一次,他没有钱,但能清清白白地换来。
周羚迎着海风喊:“喜欢吗?”
宋明栖在夜色中的脸熠熠生辉:“钟意啊!冇得再钟意!!”
“那就好。”周羚长长松了口气,“我知道这些还是太简陋了。但宋老师,这是我现在能给你的最贵的东西。”
宋明栖将视线从天上拉回到他的脸上,指了指他的胸口。
“你怎么还不懂?”他爽朗地笑着,“最贵的东西往往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