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栖大脑飞速运转,他不能解释,他不能说“你好,我在测试你是不是有性功能障碍”,或者“我想知道矿业家属楼案的凶手是不是你”。
不管周羚这时候以为他想发展什么关系,抑或者周羚根本不是那个凶手,宋明栖都骑虎难下,只能将错就错,选择承认。
可要命的是,他并不是一个擅长信口开河的人,他会撒一些计划以内的谎,可对计划之外的突发情况常常难以招架。就好比现在,他的嘴唇抖动,却迟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周羚眼里的审视变得愈发浓郁,宋明栖几乎从里面读出了正在不断加载的危险系数。
如果再不说出点什么,他今天大概率无法安然走出这间地下室。
宋明栖突然想起之前霍帆的种种劝告,后悔当日没有听进去一星半点,又连带着他说过的许多话都从脑子里无比清晰地冒出来——
“医者不能自医。”
“要么你认识他对象,要么你变成他对象。”
还有什么。
霍帆的名言语录里还说过,说完一句话只需要一秒,至于它会不会变成承诺,那完全是下一秒的事情。
“好吧,我是想发展那种关系。”他咬咬牙脱口而出。
“哪种关系?”周羚皱起眉,似乎不愿再接受任何模棱两可的文字游戏,“说出来。”
“解决需求的关系。”宋明栖语速很快,好让煎熬的过程变得短一点,“反正就那么回事,成年人有需求也很正常。”
正常。合理。
个中逻辑又回到了正轨。
连日来的疑惑突然得到答案,而且过程比想象的要容易。这些年的摸爬滚打,让周羚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切给予都是因为期望回报,而他终于搞清楚了在这段对方主动出击的关系里,宋明栖究竟期望他付出什么,这让他诞生出大石落地般的轻松。
“为什么之前不说实话?”他盯着他的眼睛,“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谁会喜欢,谁都不喜欢。
可此时宋明栖也顾不上思考,周羚的不喜欢和普通人的不喜欢有什么区别,他只是发现一旦迈过那道坎,说这些天花乱坠的话也不是那么难了。
“这种事也不是很光彩吧,总要接触一段时间才不会显得太冒昧,而且我也不是很随便的那种人。”宋明栖说,“也幸好是交往了一段时间,不然我也不会发现,你的取向跟我可能不太合适。”
“从哪里看出来我不合适?”
宋明栖的喉结滚了滚,试探着问:“你好像喜欢长头发的女孩?”
周羚沉默地看了他一会,慢慢地说:“如果我可以呢,你想怎么样?”
宋明栖镜片后的眼睛陡然睁大了,由于案情的先入为主和旗袍实验的结论,他认定周羚对长发的女性来感觉,没有想过他会男女通吃。
他不清楚周羚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抛出这样的“如果”。但无论如何,既然对方愿意接受更近一步的关系,对于他完成心理报告,以及最后一条侧写的验证没什么坏处。
事情既然已经进展到这里,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既觉得难以启齿,又强行说服自己窃书不算偷,向罪犯撒谎不算撒谎。
“如果你可以的话,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不会觉得冒犯……”宋明栖扶了下眼镜,“你需要什么,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可以满足。”
周羚立刻冷笑了一下:“你应该知道,我没什么需要,尤其不需要钱。”
“那感情呢?”宋明栖想起周羚的身世,无父无母,孤零零一个人,他的专业令他擅长利用别人的软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对你好,比别人都更爱你。”
世界突然安静了一瞬,灯泡变压器持续发出的白噪音变得清晰可闻,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羚才盯着他开口。
“我不要“更,我”要‘只’,做得到吗?”
“好。”宋明栖说,“我可以只爱你。”
周羚擦拭了一把头发和潮湿的面孔,将毛巾搭上后颈,垂着眼像是任凭处置:“你需要我现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