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双六”的生日, 占了个六六大顺的好彩头,故而行事向来讲究的乔振邦把六十六岁生日办得比以往都要隆重。
大病初愈的陆鹤南当天早上才乘公务机抵达京州,下了飞机连片刻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直奔乔振邦寿宴。
寿宴地点设在乔家在京郊的一处庄园里,邀请函上的与会名单也被逐一把控、仔细筛检过好几遍,从而确保出席的人都是各界名流。
“乔振邦可真行,红毯都铺到大门外了, 这哪是寿宴啊,星光熠熠的, 说是娱乐圈颁奖典礼恐怕都有人信。”
车子绕过庄园外的环岛, 坐在后座的任时宁透过车窗,远远的看了一眼人潮如织的正门口,啧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嘲讽。
身侧的陆鹤南半阖着眼,闻言意味不明地轻笑算是应和,没多说什么冷嘲热讽的话。
“你不走正门?”
车子的行驶速度很慢,直至拐入寂静偏僻的一角, 将喧嚣热闹尽数甩在身后, 任时宁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径直驶入地下停车场的方向。
陆鹤南缓缓睁开眼, 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划过几分乏味。
他轻轻叹了口气, 语气不无可惜道:“今天是他乔家的主场, 我总不能喧宾夺主吧。”
任时宁嗤笑一声, 戳破陆鹤南故作谦卑的伪装, 戏谑道:“五年了,我倒是第一次见你对乔家这么尊重。”
车子平稳停在电梯口, 等候多时的莫娟走上起来,朝他们挥了挥手。
陆鹤南勾了勾唇, 抄起西装外套的同时推开车门:“最后一次了,礼数周到一点就当是我给乔家最后的脸面。”
“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你俩来得晚就算了,竟然还有空在这说笑。”
车门挡住,莫娟只来得及听见陆鹤南的后半句话,她迎上前来,高傲地微抬起下巴,嗔怪地看了二人一眼。
任时宁讪笑两声,将自己的外套披在莫娟身上,又讨好地牵住她的手。
莫娟深深沉沉地舒了一口气,神情说不上有多轻松:“我这边都准备好了,乔嘉敏在中厅,你坐电梯上去就能看见。”
“多谢。”陆鹤南朝莫娟略微颔首,抬腿前又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就先上去了。”
与任莫娟夫妇俩一起上楼,实在太惹眼,会让片刻后将要发生的闹剧,显得别有用心。做戏要做全套,陆鹤南今日拿得是受害者的剧本,自然不会允许有不利于自己的舆论出现。
电梯直达二楼中厅门口,铬色的电梯门缓缓敞开,陆鹤南稍稍抬眼,正好与同他人相谈甚欢的乔嘉敏四目相对。
中厅里,围在乔嘉敏身边的莺莺燕燕识趣地走开,独留下她一人站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你怎么来了?”
一秒钟过后,许是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歧义,不该出自人前恩爱的夫妻之口,乔嘉敏清了清嗓子忙跟上后半句。
“不是还病着吗?北城的项目又离不开人,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乔嘉敏淡笑着,当着旁人的面,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和陆鹤南说上两句话。
她脸色苍白不太好看,几乎没有任何血色,眼窝凹陷,疲惫感很重,精神状态看起来比陆鹤南这个大病未愈的人还要羸弱几分。
“岳父过寿,我哪有不来的道理?”
众目睽睽之下,他还肯称自己的父亲为岳父,这份陌生的妥帖周到让乔嘉敏有些不自在,静了一息,只得垂着头嗫嚅一句:“谢谢。”
陆鹤南礼貌性地挑了挑眉,认真打量了乔嘉敏几分,温柔的口吻说不上是关心还是玩味。
“你瘦了不少。”
乔嘉敏怔愣了一下,似是对陆鹤南的这声问候感到受宠若惊,下意识抬起手,手指局促地摩挲了一下光洁的手臂。
陆鹤南没注意到乔嘉敏的这些小动作,半垂着眼,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语气轻松的像是在同妻子闲聊出差途中的趣事。
“对了,我在北城还碰见黄闻山了,他最近可是出息得很,生意也是越做越大。”
陆鹤南顿了顿,笑容凝在脸上,话中意有所指:“娱乐圈竟然也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乔嘉敏僵了一瞬,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然而顶着陆鹤南讳莫如深的目光,她只得咬牙做出诧异的模样,佯作一切不知。
“是吗?”她颤着声音反问。
察觉到外人探究的目光,乔嘉敏始终微笑着,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他虽是我父亲的老部下,但我也许久没见过他了。娱乐圈也算是个捞钱的好地方,他是个重利的人,能往那里凑也不算奇怪。”
陆鹤南静静地听她说完,而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似是信了这番说辞,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只淡淡地瞥她一眼。
“进去吧,别让长辈久等。”
话虽如此说着,可他脚步未动,似是在邀请她一同进场。
心虚躲闪的目光落在男人的喉结上,乔嘉敏轻轻应了一声,脊背仍僵硬着,呼吸凝成微薄的一线,后怕的心悸感仍弥漫在胸腔里。
她轻咬着唇瓣,视线下移在陆鹤南的手臂上徘徊稍许,犹疑了一瞬后终是颤抖着收回自己伸出一半的手。
纵使陆鹤南今天如此和颜悦色,她也仍旧没有胆量挽着他走进内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