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 距离春节还有最后一周,距离梁眷那档访谈综艺的录制也还剩两天。
经纪人佟昕然一身秀场风,拖着行李箱, 一路袅袅婷婷地从京州国际航站楼出来,短短的几十米VIP通道愣是让她走成了T台。
手机刚一关掉飞行模式,数不清的微信、未接电话、工作邮件就如爆炸的烟花般铺天盖地而来。
佟昕然脚步放缓,寻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站定, 眉心蹙起,简单看了两眼微博热搜后, 沉下心来, 拨打第一通电话。
“李总,我是昕然。”佟昕然唇边挂着笑,说话时口吻春风和煦。
“是,我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见到眷眷。但您放心,网上的那些八卦新闻都是无稽之谈,您不放心我就算了, 梁眷的为人您还不放心吗?”
“咱们合作这么多年了, 您什么时候见她和别人不清不楚过?谣言传到最后不都是不攻自破了吗?”
“您放宽心, 权当网上这些七嘴八舌的声音, 是提前为我们《风月场》造势了。”
“那院线那边——”
佟昕然故意拉长语调, 欲言又止, 在得到对方的保证后, 耐着性子寒暄了两句,才挂断电话。
安抚完制片人和院线那边, 佟昕然长舒一口气,冷着脸拨打第二通电话。
忙音响起, 意料之内的,没人接。
眉心再次蹙起,佟昕然对着无人接听的电话,狠狠骂了句娘。
而后踩着高跟鞋,提着限制她人身行动的长裙摆,一路风风火火地跑出航站楼,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后,径直坐上后座。
风情万种的个人T台秀就此草草结束。
于佟昕然而言,眼下唯一要紧的事,就是立刻马上站在梁眷面前兴师问罪。
冬日里的太阳总是分外珍贵,温暖宜人的阳光穿过层层白云遮挡,落入国安苑九号楼十七层的客厅内。
崔以欢刚给孩子喂完奶,就听到门铃响起,悠扬平缓的铃声还没等落下,就又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带着满满哀怨。
房门被从内打开,佟昕然还没等进门,甫一看见孩子那道天真无邪的笑容,积压了一路的火气就自动降下一半。
佟昕然屈起手指摸了摸康康的脸蛋,单手抬起箱子,站在玄关:“以欢姐,你也在家啊?”
“今天周末,难得放假。”崔以欢俯下身,从鞋柜里找出来一双闲置的拖鞋。
“梁眷呢?她没在?”
佟昕然换上拖鞋,又随手把大衣挂在门口衣架上,锐利的眼睛顺带着环视了一圈客厅,没看见梁眷的身影。
崔以欢闻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毕竟佟昕然很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喊人,每当她如此开口,就是大事不妙的前兆。
“在书房呢。”崔以欢默默地指了指书房方向,而后贴心地捂住康康的耳朵,飞速闪进自己卧室里。
书房的房门是虚掩着的,佟昕然先去冰箱里拿了罐可乐,而后趿拉着拖鞋慢慢走过去,也没敲门,冷着脸直接推开。
书房内,笔洗,狼毫,熟宣,调色碟一应俱全。
梁眷俯首站在书案后,掌心虎口处握着玉杆毛笔。头发松松垮垮地盘在头顶,蚕丝质地的白色家居服被挽到小臂处,露出白玉莹莹的一截手腕。
微风拂起,碎发垂下,一派岁月静好、仙风道骨的从容模样。
佟昕然倚在门框上忍着怒气看了半晌,一口气喝下半罐冰镇可乐,可仍觉得胸闷气短。
“我说梁大小姐,外面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画国画呢?”
听到门口传来声响,梁眷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一脸真诚:“你什么时候来的?”
佟昕然不答反问:“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
梁眷耸耸肩,满脸无辜:“手机放在卧室了,应该是静音没听到。”
相处时间久了,佟昕然已经懒得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和梁眷置气,她将手机甩到梁眷面前,眉梢挑起,语气不阴不阳。
“料想你应该也没看见热搜,几个狗仔大V明天晚上八点要联名直播,指明了要爆料你梁眷未婚生子的内幕!”
这条爆料微博是今天上午定时九点发布的,彼时梁眷刚刚晨起,在书房内把宣纸铺好。现在指针刚过十一点,不过两个小时,转发量和评论数就已经很可观了。
“这种言论不是每天都有吗?又不是没见过,你紧张什么?”梁眷将手机递回去,语气是见怪不怪的浑不在意。
这种故弄玄虚,刻意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新闻,光是在搜索栏上输入关键词,就出现成百上千条。
梁眷不明白,陪着自己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佟昕然,面对这种热搜,有什么可值得惊讶的。
“怕就怕人家这次是有备而来!”佟昕然冷哼一声,滑动几下屏幕,将下飞机后收到的那封邮件指给梁眷看。
梁眷垂着头,粗略地扫了几眼屏幕,宁静平和的脸色顿时也变得有些凝重。
对方口气很硬,诙谐的敲诈勒索文案里字字句句都在表明,他们已经掌握了梁眷未婚生子的有力证据。
或许是为了给自己的言论加以佐证,同时更是为了让梁眷心甘情愿地掏出这笔巨额封口费,邮件下方的附件里,还贴心附上了一张高清特写图片。
好一个良心卖家,竟然奉行先验货,后付款的主张。
梁眷紧抿着唇,颤着手指将照片放大。
昏暗寂静的冰天雪地里,被定格的是两个人在风雪中相视一笑的瞬间。他单手抱着孩子,周身无端染上柔和的气息。
昏黄路灯下,风雪掠过眉梢,可抬眸望向她的眼底仍是散不尽的温柔。
原来那天晚上,横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不是只有针尖对麦芒的口是心非。
他也有高兴过的,尽管很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