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梁眷睡得并不踏实, 怀揣着心事与思念的她,固执地把失眠的原因怪罪在窗外无辜的爆竹声上。
早上不到七点钟,入睡不过两三个小时, 梁眷就又被妈妈强硬地拖拽起来。还没等神志变得清明,她就又踏上了去奶奶家拜年的路上。
其实严格来说,那个老房子已不再是奶奶的家。
因为就在前年,房子已经被老太太悄悄过户给了梁眷的小叔——那个一事无成, 却偏偏受宠了大半生的小儿子。
他这辈子最大的价值,应该就是替梁家生下了两个男孩。
两个大概率此生, 又将是一事无成的——男孩。
“大哥大嫂, 过年好啊!”
开门的是梁眷的小姑梁昕瑜,一位年近四十未婚未育,财富自由的绝对新时代独立女性。
“小姑?”看见小姑的那一瞬,梁眷有些惊讶,“你不是说今年要在国外办秀,赶不回来了吗?”
“国外在下暴雨,室外的秀场都被淹了, 只能延期到年后了。”
梁昕瑜无奈地耸耸肩, 而后又压低声音, 亲昵的揽住梁母的腰:“要我说淹了也好, 在国外待着还不如回来帮帮你妈, 省得她在这个家孤立无援。”
这话说的不假, 温婉贤惠识大体的梁母, 这么多年从来没斗过,那个撒泼耍赖样样精通的母夜叉——完成梁家“传宗接代”大业的二号功臣, 梁眷的小婶。
一进家门,梁眷就自觉找了个沙发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电视机里放的是重播的春晚节目。虽然无聊,但勉强能够打发时间。
堂哥和堂弟还没有起床,客厅里只余下梁眷和与她不怎么亲厚的奶奶。正当梁眷思索要不要也去厨房帮忙,以此来逃避尴尬时,奶奶率先打破了沉寂。
“眷眷今年就毕业了是吧?”
梁眷抿了抿唇,心底划过一丝失望,脸上强撑着十分恭敬的答:“奶奶,我是明年毕业。”
老太太脸上不见一丝尴尬,嘴上嘟囔着:“怎么念了这么多年,还要念啊?”
“妈,咱们眷眷念的可是正儿八经的名牌大学,可不是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在家了。”梁昕瑜端着刚煮好的饺子,从厨房里走出来,及时为梁眷解了围。
听到梁昕瑜明晃晃的指桑骂槐,小婶立刻炸锅反问:“昕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梁眷是你侄女,我儿子就不是你侄子了?”
多说无益,梁昕瑜没理会她,只沉默着递给梁眷一个眼神。
梁眷立刻会意,及时从沙发上站起身,去厨房帮梁母的忙,将小婶的喋喋不休隔绝在身后。
直到日上三竿,午饭也准备的七七八八。一直“闭门谢客”的堂哥与堂弟,才懒洋洋的从各自的卧室里趿拉着拖鞋出来。
见到一屋子的亲戚,兄弟俩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又径直瘫坐在沙发上,等待开饭。
堂哥比梁眷大三岁,高中还没念完,就被学校强制退学。现在的状况,说的好听点是在家待业,难听的就是理直气壮的在家啃老。
而堂弟比梁眷小六岁,今年还在念初三,整日和校门口的闲散人士混在一起,能考上公办高中的概率也不是很大。
好在小婶已经攥紧了奶奶的退休工资卡,昂贵的私立高中也已经付好定金了。
新的一年,从梁家今年的第一顿团圆饭开始,就此拉开序幕,大家也都算是有个“美好”的未来。
“奶奶!你昨天给我的压岁钱又被我妈给拿走了!”
梁眷刚在卫生间洗干净手,还没等在餐桌旁坐下,就看见堂弟抱着奶奶的胳膊,不满的大声嚷嚷。
小婶和奶奶见梁眷走近,脸上的表情都有些讪讪的。
“眷眷都二十岁了,奶奶就不给你包压岁钱了哈!”
眼见场面有些尴尬难看,老太太稍稍有些底气不足的解释。
梁母冷哼一声,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却有极大的意见。
毕竟梁眷的堂哥去年还在收红包,这到了二十岁就不发红包的规矩,原是为了她的女儿量身定做的。
坦白来说梁眷家境不错,梁母也不屑于惦记老人那点毕生积蓄,所以嫁进来这么多年,不公平的事那么多,她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但同为孙子辈厚此薄彼到这个程度,梁母心疼自己的女儿,心里难免有怨气。
“二十岁怎么就不能发红包了?来眷眷,小叔给你发!”
小叔是个明白人,看不惯自己的老婆与母亲沆瀣一气,作势就要起身去找现金,把红包给梁眷补上。
“显得你钱多了是不是?就你那三个月的工资,能顶上你大哥一个月挣的吗?”小婶筷子一摔,扭过头盯着小叔看,眼睛瞪得溜圆。
小叔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男人的自尊心——他养家糊口的能力,被赤.裸.裸的放在明面上任人羞辱。
静默的氛围里,争执一触即发。梁眷此时的电话铃声,显得格外突兀。
看清屏幕上来电人的那一瞬,梁眷的心有一瞬间的悸动。
因为那是陆鹤南的来电。
可现在这个状况,焦头烂额的,怎么接?
梁眷的手指在屏幕上来回踌躇,犹豫着想要挂断。
乐得在一旁看热闹的的梁昕瑜注意到梁眷的为难,清了清嗓子,又往厨房方向指了指。
“老师的电话吧?你去忙你的,这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沉浸在劝架过程中的梁父和梁母也回过神来,小声催促梁眷,大过年的,别让老师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