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雪落(1 / 2)

直至罗卉和罗忆初的身影消失在医院幽长的走廊里, 梁眷才回过神,双臂抻直,放松的伸了个懒腰, 然后转身朝病房方向迈步。

林应森仍站在原地,眼睛里红血丝弥漫,但精神尚好。手里拿着两罐咖啡,一副做足准备要与梁眷彻夜长聊的意思。

崔以欢已经睡下, 梁眷站在病房门口,轻手轻脚的朝屋内张望了一眼, 就拽着林应森的胳膊走到楼梯间的长椅上坐下。

自主贩卖机的咖啡口感不佳, 但勉强能提神。梁眷摩挲着罐身,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却被林应森低低沉沉的声音抢先一步。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俩的这些恋爱细节,倒是有趣。”

这话没有丝毫作假的嫌疑。

从梁眷和陆鹤南在北城相识相恋,再到两个人在滨海爆发第一次算不上争吵的争吵,林应森都远在美国念书。

男人之间鲜少像女孩子那样,事无巨细的同好友分享每一寸恋爱细节。陆鹤南本就是个沉稳不愿多谈的性子, 再加上他与林应森之间的十二小时之差, 本就不多的分享欲大打折扣。

故而那几年, 林应森只知道陆鹤南交了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女朋友, 其余细节一概不知。

直至他毕业回国, 又火速在京州中晟总部赴任, 那阵又恰巧赶上梁眷大学毕业在京州工作, 几场饭局下来,他与梁眷才算彻底熟识。

可熟识归熟识, 梁眷学生时代与陆鹤南的那些往事,就好似甜蜜的过眼云烟, 被后来阵阵带着痛意与苦涩的风轻易吹散。

留在原地,供无聊看客调侃唏嘘的,只余不堪入目的萧瑟狼藉。

空旷的楼梯间里,林应森的声音久久回荡。

他轻笑着,棱角分明的脸面色是难得的柔和,说话时的神情也不像昨日与梁眷重逢时那般,带着戾气与埋怨。

梁眷握着易拉罐的手先是一僵,而后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最后浑不在意的笑。廉价咖啡的黏腻感挂在喉头,止住了她发音辩解的能力。

沉默了半晌,梁眷堪堪稳住止不住发颤的手腕后,才意味不明的勾唇反问。

“你都听见了?听见多少?”

林应森侧头瞥了一眼梁眷,语气淡淡,打破梁眷所有的希冀。

“从你刚开始说的时候,我就已经在门口了。”

那就是都听到了。铝箔硬挺的易拉罐被梁眷紧紧捏在手里,用力到好似要从罐身中间生生掐断。

她长提一口气,继续佯装轻松道:“随口编的故事,哄小孩子玩的,别太当真。”

林应森压平唇角,眉间的讥讽一闪而过:“不愧是拿奖拿到手软的一流大导演,随口编的故事,细节感都那么强。”

“毕竟后半辈子要靠这个吃饭,总要专业……”

梁眷欲盖弥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冷脸的林应森强行叫停。

“所以你也没忘的,对吧梁眷。”林应森没抬眼,抬手却准确无误地夺过梁眷手中紧握——犹如救命稻草的易拉罐。

大家都是旧相识,何必带着面具,玩敷衍旁人的那套故弄玄虚?

被林应森这样不留情面的一枪戳破,梁眷繁杂的心绪突然静下来。她声音渐冷,带着在娱乐圈和别人周旋时惯有的懒洋洋语调。

“我又没到得老年痴呆的年纪,忘不掉不也正常?”

商战中一向口齿伶俐的林应森被梁眷这句话噎了一下,他完全没料到她会说得这样直白,所以脸上错愕明显,连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手里的咖啡早已在这场对白开始前喝完,但林应森还是抬起僵硬的胳膊、将空空如也的易拉罐放在唇边,再装模作样的轻珉一口,轻咳几声才有勇气重新开口。

他想回怼,就算是个没得老年痴呆的正常人,只怕也不会将八年前的琐碎事情记得这么清楚。大到在哪条街上驻足接吻,小到那天的日落时分有没有晚霞,她都能如数家珍,

“所以,后来呢?”

“什么后来?”破罐子破摔后的梁眷倒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她周身放松的倚在椅背上,偏过头望向林应森,一脸狐疑。

“那些玫瑰,他扔掉了吗?”

林应森边随意说着像是闲聊,边站起身,将两个易拉罐扔进楼梯间拐角的垃圾桶里。“叮当”作响的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里被无限放大。

梁眷本就不够平静无波的心,再次被过往的记忆激起阵阵涟漪。

“你怎么跟罗忆初那个小孩一样?”梁眷哼笑着叹了口气,双手揣进兜里,窸窸窣窣的摸了一阵。

“罗忆初?刚刚病房里的那个小姑娘?”林应森挑起眉,将这个名字挂在舌尖,语调自然上扬,带着疑问轻轻重复了一遍。

罗卉将罗忆初保护的很好,以至于外界连一张罗忆初的正脸照都找不到。林应森对这个名字陌生,也很正常。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深知娱乐圈血腥肮脏的罗卉,以后并不打算将自己唯一的宝贝推进那个深不见底的牢笼里。

哪怕这个圈子里可以日挣斗金、扬名立万,她也不稀罕。

所以,哪怕罗忆初已经长到十六岁,哪怕她像千万个港洲同龄孩子一样,自小照常上学下学,照常旅游度假。无孔不入的港媒却如有震慑般,从未打扰过罗忆初的生活。

就算是不小心拍到罗忆初跟随在罗卉身边的照片,再无良的狗仔和媒体,也会贴心的为其打上一层马赛克,厚重到足以辨不清五官。

罗卉在这其中付出了多少金钱和资源上的努力,梁眷不知道,也没有多打听。她想,即使她再爱这个独女,那段不为人知的情感经历,总归是罗卉不愿多提的一道疤。

“对,是影后罗卉的女儿。”梁眷点头,为了保护罗家母女的隐私,她稍显言简意赅的答道。

梁眷倒不是不信任林应森的为人,只是觉得在未经允许下,不多提不多说,是她对罗卉应该持有的一种尊重。

好在林应森本身也不是个多八卦的人,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在浅显的知道谁是谁后,就又将话题重新引回到梁眷身上。

“还不是因为梁导随口编的故事太动人,让人欲罢不能?”他勾起唇,借着刚刚梁眷那个蹩脚的谎言,开了个不算玩笑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