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2 / 2)

客厅和书房里,也有没看完的文件和两本书。

在他不曾注意到的时候,家里渐渐多了很多盛绍延的东西。

就像他现在每次早上出门前都会和盛绍延打招呼,回家后会说起白天发生的事,睡觉之前会互道晚安。

生活的细枝末节像两棵树的枝叶,交缠在了一起。

将袖扣和领带夹仔细地一一摆放整齐,沈西辞在衣柜前站了一会儿,又打开卧室的落地窗,准备去阳台上透透气。

心不在焉地往外走,还没有适应卧室和阳台的高度落差,不小心一脚踩空,沈西辞手撑在窗框站稳,停了停,干脆顺势坐到了地上,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仰头看天。

城市里看不见星星,只有夜航飞机的光点从上空缓缓划过,隐约能看见云层的轮廓。

他与夜色遥相凝望。

夜色寂然寥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的霓虹熄了,沈西辞裹着被十月的夜风吹出的一身凉意,起身回了房间。

经过书房门口,盛绍延正在里面接电话,因为是在家里,他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衣,领带已经摘了,领口敞开,添足了优雅和松弛。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嗓音很冷:“我的命令是把那几个矿工救上来,如果他听不明白我说的什么,也分不清到底是人命更重要还是递上来的报告好看更重要,那他可以在五分钟内,收拾东西滚出他的办公室。”

接着,他又打了个电话给林月疏,“……这件事很容易成为把柄,被盛峻鸿用作引发舆论的工具,在明天开市之前,必须控制好舆论形势,再查查他和盛峻鸿有没有关系。”

等盛绍延挂了电话,沈西辞走过去:“是矿场出事故了?”

盛家在一百多年前移民后,以矿业和海运起家,沈西辞见过分布图,代表盛氏名下的矿场和港口的光点,密密麻麻地闪烁在地图上,遍布各大洲,像星图一样熠熠生辉。

盛绍延系上领口的两颗纽扣,又拿起搭在旁边的西服外套:“嗯,南美的一个矿场里机器出了故障。当地战乱,人命不值钱,那里的负责人想保机器,不想救被困在矿里的几个工人。”

他话里带着讽刺:“那个人自以为洞悉人心,认为我救人的命令只是为了名声好听,说说而已,就擅自揣摩我的意图,更改了命令,还来邀功。”

沈西辞想起盛绍延带着薄怒的语气,自然地顺毛:“被你骂了之后,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当然,如果他还想保住这份工作的话。”盛绍延不排斥手下的人揣摩上位者的真实意图,但讨厌自作主张的人。

顺手把搭在旁边的领带递过去,沈西辞又问:“司机在楼下了吗?”

他虽然一直觉得盛绍延是个黑心资本家,在谈判桌上和人厮杀时毫不留情面,冷酷到了极致,但盛绍延永远不会轻视底层人的性命,在这种大是大非上,有着坚定的普世价值观,底线如同刻痕般刻在骨子里。

没想到接下领带的盛绍延却没有动作,而是视线向下,皱起眉头:“你的脚踝怎么了?”

沈西辞刚刚收回的手指尖一抖。

他控制着表情,飞快回忆了一遍最近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想到他在卧室阳台踩空的那一下,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盛绍延已经走了过来,在他面前蹲下身:“肿了,是扭伤了?”

沈西辞也低下头,果然,他的脚踝已经肿了起来。

他语气自然地说道:“刚刚在卧室阳台那里扭了一下,不怎么痛,只是看着有点肿而已,你看,我从卧室走到这里都没什么问题。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冰敷一下就行了。”

盛绍延抬起头:“你一个人真的可以?”

沈西辞毫不犹豫地回答:“怎么不可以?”他语气轻松,“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儿了,只是脚扭了一下而已,又不严重。”

盛绍延像是在研判他这句话的真实度和可靠程度。

“好了,真的,你先走吧,我可是学医的,不至于这点小问题都处理不了,冰敷完我就去睡觉了。”

脚步声渐渐离远。

盛绍延走了。

沈西辞在椅子坐下,俯身摸了摸肿胀的脚踝,凭着以往的经验和以前学的知识点,评估了脚踝的活动度和稳定性,确定扭得不严重,不至于骨折,应该只是轻度,不用去医院。

药箱里喷雾绷带之类的东西也都有,不用再买,沈西辞正想起身去冰箱里拿点冰块,做个冰敷包,耳边忽然捕捉到了脚步声。

睫毛一颤,在这一刹那里,沈西辞竟然不敢抬头,担心自己只是出现了幻听。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安慰自己,就算真的是幻听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都已经习惯了。

然而,当他鼓起勇气,真的抬起头,就看见了去而复返,手里拿着冰块的盛绍延站在他面前。

“阿绍?”沈西辞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你……你怎么没走?”

盛绍延单膝跪在地上,长腿屈着,黑色西裤的布料跟着绷紧,他低下头,将用纱布做成的简易冰袋贴上沈西辞的脚踝。

沈西辞被冻得一激灵,忍不住“嘶”了一声。

“很痛?”

“不痛,就是太冰了,需要适应适应。”沈西辞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人,忍了忍,还是问出了口,“舆论的事,你不去公司不要紧吗?”

人总是贪心的。

他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也习惯了自己从来不会被优先选择,永远都是被放弃的那个选项。

就像当初他拉着行李箱,带了很多礼物,走了很远的路,回到家,却发现家里的房子被推倒了,他叫了二十年“妈妈”的人也离开了。

所以,只要拒绝,只要不把自己放在被选择的那个位置上,他就能保全自己。

可是,不可否认,他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微弱的期待。

会不会有一天,也会有人选择他,一直一直选择他?

放在身侧的手按在椅子的边缘,他不由地又喊了一声盛绍延的名字:“阿绍——”

声音很低,甚至充满了迷惑和不解,以及想问,又对即将得到的答案的惧怕。

视线里,沈西辞的肤色偏冷白,红肿的位置显得格外刺眼,盛绍延控制着手下的力道,将冰袋贴上去,确定红肿的位置都覆盖住了,他才抬起头,触到沈西辞垂下的目光,过了两秒,开口道:“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沈西辞被问得一怔:“知道什么?”

“你在我这里,从来都享有最高优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