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的梁元序一怔,梁太傅也意识到了,唯有文信侯依旧怒不可遏。
梁太傅:“确实是我们技不如人。”
是谁不由人并不重要,结果一直都朝陆家想要的方向延伸。
关键他们明明什么都做了却又像什么都没做,一切只是顺势而为,顺应君心。
假装纯臣,当好纯臣,可能一时的利益没那么多,然而细水长流,子孙后世,受益无穷。
陆家不仅要敏王做皇帝,还要他舒舒服服没有心理负担和后顾之忧的成为皇帝。
这叫顺天承名,非人力托举。
这是帝王的尊严。
三月廿八,梁太后为先帝诞下了一名漂亮的公主。
不管是梁家准备的男婴还是陆家准备的女婴最终都没有派上用场,两名小婴儿平安无虞地回到了各自母亲身边。
梁太后望着襁褓中的女儿,面如死灰,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做母亲的愉悦。
母凭子贵、垂帘听政的春秋大梦一去不复返。
这人间富贵,权势滔天,她才享受了短短数月,就全部变成了流沙从指缝遗落。
人一旦享用过顶好的东西就会连退而求其次都嫌弃。
梁太后忘了即便是个公主她后半生也算有依靠,锦衣玉食,老有所依,但凡敏王是个脑子清醒的,哪怕是做给天下人看都会正常善待她,善待一位毫无威胁的小公主。
不比她原来的命运——嫁给老男人做继室,管理一院子小妾强一万倍?
可是她做过皇帝的母亲,就再也瞧不上公主的生母了。
四月初八浴佛节那日,被强行续命痛苦煎熬的小皇帝终于可以闭上眼“沉睡”,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梁太傅告老还乡,文信侯辞去了前军都府都尉一职,七日后,也就是四月十六,敏王践祚。
宋音璃的婚事也因此延后到了这一年的秋日。
改朝换代的事儿虞兰芝早已麻木,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的新帝年轻健康头脑正常,再想到陆宜洲的态度,不难看出老百姓此番终于等来了一个靠谱的上位者。
老百姓根本不在乎谁当权,老百姓只在乎上位者稳不稳定。
上位者安稳朝局安稳,大家才有盼头。
虞兰芝把三月下旬到四月底发生的事详细地写进信中,内容全是她的所见所闻所思。连同这封书信一同寄往津州的还有一只自己亲手绣的小香囊,雨过天青色。
津州怕是不止水患水匪,否则陆宜洲也不会至今未归。他在做的事利国利民,虞兰芝全都理解,所以为他绣了香囊。
这次的不丑,如意吉祥纹。
他可以换下丑丑的那只换上这只挂在身上了。
香囊里放了一枚她最喜欢的海棠花镶宝石耳铛,待他回来之日亲手归还,她就可以重新佩戴一双了。
不久之后,陆宜洲就收到了小妻子的礼物,海棠耳铛,全是她的味道,明知一钓他就会上钩,还不动声色勾引他,真坏。
陆宜洲垂眸吻了吻。
五月初十津州消息送达朝堂。
津州马知州勾结水匪劫持来往商船、官船获取大量不义之财,纵容水匪为祸当地百姓,并以水患为由强迫乡绅富户捐钱捐粮再全部敛入自己的口袋。
然而光是这些都已不能满足日益贪婪的胃口,他竟打起了劫持赈灾钱粮的主意,事发后还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把知情胥吏全部灭口。
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此外,陆宜洲和包将军还在黑角岭发现了私人铁矿洞,从开采痕迹判断至少有八年。
八年,贪墨了大瑭多少精铁与税收。
要知道盐铁不仅是国之大利,更是国之大本强兵之事,私自开采等同谋逆。
这么大的手笔不见得是一个土皇帝知州的一人之力。
在抓捕水匪大当家段蛟的过程中,陆宜洲意外抄没了一本贿赂名册,当中详细记载了官匪勾结这些年非法获利的银钱,以及银钱的最终分配,包括不限于上下打点。
这帮人背后最大的势力直指洛京陈府。
自从陈太师死后陈府一落千丈,但只要年轻人上进也不是没有希望的,不意家族所作的各类勾当就在津州被人连根拔起。
以铁矿为根基滋生的产业也被人拎出水面。
就算陈家并未直接参与开采铁矿,但陈家为开采铁矿的逆贼提供了巨大的保护伞,使得这帮水匪武器精良堪比正规军。
水匪与安平卫在黑角岭一战占尽上风,若非陆宜洲和新上任的安平卫包将军,朝廷险些没打过。
也正是这一战引起了陆宜洲的怀疑。
既然是不成气候的小股势力,又哪来的精铁刀剑?这才有了后续的大规模搜山。
此案放在哪朝哪代都是上位者的逆鳞,新帝连夜下旨表彰陆宜洲和包将军的功绩并下令彻查。
这一查就查出了数十名蛀虫。
可谓是抄了一个津州马知州填了半个国库,乃新帝当政期间影响力最大的案件。此案之后,朝廷才算真正肃整纲纪,廉洁之风悄然盛起。
言归正传,端午过后的洛京炎热无比,知了趴在树干有气无力叫着。
云蔚院浓荫如盖,虞兰芝百无聊赖荡着秋千,仰脸是开满蔷薇的藤蔓,爬满了木梁,香气馥郁。
他离开时正值春日二月,新婚尚不满三十日,距今已有三个月。
她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不过他在做好的事,只要能让他安心不分心,再久虞兰芝都愿意等。
婆母仁慈,不仅允她时常回娘家,还邀请阿娘来府上做客,理由是:“离这么近不多走动怪可惜的。”
明明性格孤僻不愿与人交际,却为了她,主动与阿娘接触。
这对一个孤僻惯了的人而言有多难唯有谢琳自己清楚。
但她是真心想为芝娘做一点事。
六月初十,陆宜洲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