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2)

京阁藏春 野蓝树 4530 字 27天前

姜嘉茉失联了整整十天。

裴京聿的心脏犹如火上炙烤。

他根本没办法等到警方通报进展。

裴京聿在拿到楚山海给他的“神龛”信笺后。

他认定她在云南边境的寺庙里。

裴京聿丧失了做任何事的心思,心无旁骛地筹措着找回她。

他一定掘地三尺把她挖出来,问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长心。

就这么狠心绝情。

舍得把他一个人抛下,连孩子都不管不要。

姜嘉茉离别的话,言犹在耳:“我会永远选择你,义无反顾,这辈子都会选择你。”

明明就是在哄骗他。

什么电车难题,什么匝道选择。

说白了,就是不相信他能玩死楚山海,宁愿一个人去冒险。

裴京聿回了一趟北京,准备收拾一些姜嘉茉经常穿的衣服。

他伫立在她的衣橱前,眼神似是没入无光的水底。

这里的每件衣服——

哪怕他从未亲眼看她穿过,但依然对她每一寸轮廓刻骨铭心。

他就像发了高热的病人,修长的指骨裹挟着衣服。

渴切地没入鼻息下。

他想要嗅走丝缕的甜腻。

姜嘉茉的衣服,全被洗涤消毒过,熨帖整洁,根本没有她身上的味道。

他实在不满足,把两人找沈容宴谈判那日,她穿过的那袭红裙绞成一条绳状,往自己脖颈上勒紧。

她的红裙缠覆着他后颈嶙峋冷白的脊柱。

缓慢收紧。

裴京聿用这种令他痛苦的窒息感,去感受她此刻失联的焦灼。

他想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腕搂住他的脖颈。

裴京聿简直不敢深入设想。

姜嘉茉那么爱漂亮。

这么多天被挟持着,不知道在何处,有没有换衣服,该如何熬过来。

好煎熬。

她真狠心,连一点慰藉都不留给他。

空空荡荡的房间。

徒留他一个人,荒唐地思念她。

裴京聿分明只是打算收拾一两件衣服。

可是从她的内衣到外套。

他每一件都爱不释手,想要藉以这些事物来取悦她。

还不够,这些衣服能满足她吗。

如果这些死物都不能。

裴京聿还有最后一个杀手锏,那就是两人的小孩。

明明,他深切妒忌着姜嘉茉对裴云冕的感情。

但在这种危机关头,他还需要用小孩当筹码。

让这个没长心的女人看清楚——

这段时间,他如何一个人呕心沥血培养孩子。

那这样呢。

这样她是不是就会因为怜悯、愧疚和心疼,舍得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了。

裴云冕在午睡中,就被毫无道德感的亲爹,从床上捞起来。

小孩用手揉揉惺忪的眼睛。

裴京聿把小冕搂在怀里,单手抱

着去机场:“走,我带你去找妈妈,把她追回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移动。

小冕并没有不安。

他眼神静谧的模样很像裴京聿。

小孩透过车窗的防弹玻璃,安静地观察着周遭的人群。

上飞机,落座。

裴京聿声音涩哑,告诫怀里懵懂的小孩:“到时候,你装作你离不开她。”

“惹她心软,让她对抛夫弃子的行为表示愧疚。”

他埋下头,把唇抵在小冕的头发上,搁在裤腿上的掌骨青筋遒劲暴起:“她那么狠,一点也不在意我。”

“我真的怨她,恨她,让我这么难受。”

裴京聿伏在宝宝的耳畔,支招道:“你要是懂事,就死缠着她不放。”

“我在她眼里行迹恶劣,不适合装可怜,但你可以。”

他把手掌架在小孩的腋下,用眼神威胁道:“靠你了。”

小冕懵懂地眨眨眼睛。

他为了安抚爸爸,急忙地把头点了点。

头等舱提供带麦克风的降噪耳机。

樊津尧尝试着连线了裴京聿几次,对方都没反应。

他调整座椅角,倾身拉进距离。

“你们父子俩说什么呢。”

樊津尧把机场买的战舰模型,在宝宝面前晃来晃去,作势逗弄小孩:“小冕,看这里。”

“这个是你叔叔组装的ASEV驱逐舰模型,专注于弹道导弹防御明,排水量超过‘阿利伯克’。”

“看到这个舰舯部位的反舰导弹发射器,雷达隐身设计的,藏在这个里面。”

小冕好奇地触碰战舰的防滑甲板。

樊津尧抬头,睨了裴京聿一眼:“你爸爸名下,就有设计导弹发射器的公司。”

“这是国家机密,和政府签署了计划书,对叔叔我守口如瓶。”

裴京聿正在翻阅机舱书架上伯克希尔哈撒韦的持股公司财报。

他眉目舒展,沉声讥诮道:“樊津尧,主意打到我儿子身上去了?”

樊津尧讪笑道:“他都说不出个囫囵话,能透露什么!”

他把航模放在小冕面前的置物桌上:“刚才某人还在训练儿子,教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套路老婆呢。”

裴京聿薄唇弯了下,没说话。

周遭无人,樊津尧对裴京聿耳语道:“哥,你真打算把郁鸣深那群人的罪证,交给楚山海?”

“我看你带了保险匣。”

他脸上忧色,回忆道:“…你还记得樊津云吗,我弟弟。”

“他是缉毒警察,去郁鸣深那里卧底。”

“……只留下了衣冠冢。”

“现在北京警察学院的英烈纪念园里,他墓碑都没有刻真名!只叫他‘季云’。”

“他的名字是你给的,还用了你名字的谐音。”

樊津尧双手弯曲,抓捏风衣下缘:“我们做了这么多努力,往返越南那么多次,只能功亏一篑吗。”

裴京聿在他声声控诉中,危险又迷人地笑了。

他深不可测的漆黑眼睛,扫视过来:“你相信我吗?”

“我和郁鸣深互斗这么多年,从未把他放在眼里,何况是楚山海。”

樊津尧点头:“我当然信你。”

“从我十多岁,在伊顿公学念书认识你开始,就一直深信不疑。”

裴京聿低下头:“那你也必须相信我的女人。”

他不知思忖着什么,身上有强烈的威慑,就像蛰伏着狩猎的野兽。

“这个保险匣,一定由得她亲手交给楚山海。”

“我会让她成为赢家,在人生的任何时刻。”

樊津尧得到他的保证。

他放下心来:“我知道,她还寄存了一颗心形钻在我这里。”

“哥,我相信你。”

他宠溺地伸手摸摸小冕的脑袋:“你下重注的对象,我也会押她赢的。”

-

失踪了整整十天。

他的大赢家仍然下落不明。

裴京聿住进了姜嘉茉住过的房间。

房东是当地的乡民,七十古稀的彝族老太太。

老太太对姜嘉茉的印象很深。

她脸上有高原的千沟万壑,看上去朴素温润。

“那个小姑娘哟,漂亮又大方。”

老太太掏出一个布袋,翻出还没织完的古藤同心结:“我们这里外地人很少。”

“她是第一个问我学怎么编织的陌生人。”

“她想要在同心结上织一棵树,在树上编出一个字。”

老太太不会念“聿”字。

她在小布包里窸窸窣窣翻找了半天,才找出来姜嘉茉娟秀的字迹:“看。”

“这是……她情郎的名字。”

老太太离开后。

裴京聿深深地握住那旒尚未编织完的同心结。

他痛得讲不出来一句话,手指丧失温度一样冷。

灯下,他骨节冷白,指腹缓慢地摩挲着那张纸。

“其实在之前,我都不信,认定你哄我,栾树上刻的是‘沈容宴’。”

裴京聿平时漠然的眼底,全是破碎的红。

他用手指掩住脸,挡住鼻息,尾音涩哑夹杂着鼻音。

“你不是因为孩子,才下决心和我这种人在一起的吗。”

“我宁愿你用这些拙劣的谎言骗我一辈子。”

裴京聿呼吸缓慢。

他的心脏处传来闷疼。

裴京聿蜷着手指,抵在胸骨上,捶钝痛的位置。

“我怎么舍得晾着你的真心。”

他犹不满足,用手臂把桌上的羊毛披毯和穗带搂在怀里,凉薄地咬紧牙关。

“姜满,别想着躲我,我一定要把你的嘴撬开,亲自告诉我。”

“向我证明一千次,一万次心里有我,这辈子都要归属我一个人。”

-

小冕不适应当地的气候。

香格里拉的夜晚,大气逆辐射弱,保温作用差,气温在太阳下山后急速降低。

裴京聿临睡前,已经给小孩裹了好几层绒毯。

但是当天夜里,小冕睡姿不太好,受凉感冒了。

裴京聿最近都只是浅眠。

他随时都在等待警方汇报家属,关于姜嘉茉的下落。

“……”

小冕挣扎着一截藕段似的小胳膊,断断续续在床上里哭闹着。

裴京聿掀开被子,侧头撑在枕畔。

他探出手,温柔地抵住小孩的脑袋:“乖,怎么了?”

男人指腹和宝宝接触的刹那。

他的心脏像被狠狠撞了一下。

孩子额头皮肤滚烫。

裴京聿摁亮床脚的灯。

他这才观察到——

裴云冕的小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双眼紧闭,脑袋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连平时总是拽起小拳头扯他的衣角的小手,都软绵绵耷拉着。

裴京聿的额角突突直跳。

婴儿发烧,可大可小。

他不能怠慢。

现在,姜满下落不明,育婴师也不在身边。

他不到一岁的儿子正发着高烧,已经哭累了,像只焉巴巴的小动物,不安地蜷在他怀里。

这里没有家庭医生。

最远的诊所,也要翻过一座山峦,才能到。

裴京聿用手掌轻柔拍打着宝宝的后背。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的语气含笑,微微带着宠溺。

裴京聿:“发烧也像她,让我拿你怎么办。”

他把脸埋进裴云冕的幼绿小草睡衣里。

宝宝身上有一股暖绒绒的奶香。

小孩烧得晕乎乎的,在他怀里歪着头,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小冕睡衣是那女人买的。

那时候他总是不满足,把她囚困起来。

非要她生下宝宝,他才允许她和别人接触。

现在她给他留下来的小孩,穿着她买的衣服,睡在他怀里。

在这个她离开前住过的房间,到处满都是她的气息。

唯有她,还是那么绝情,不肯陪在自己身边。

高原的夜晚,干燥空渺。

一弯浓黄月牙,亮澄澄地压下来,星大如斗,浮游在山脊间。

他的助理、育婴师还有樊津尧,都已经入睡了。

只有渺远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依稀的犬吠。

小冕被他拍醒,蜷在他怀里,语不成调地叫他:“爸…爸…”

裴京聿捏着他柔软的小手,往上指。

男人示意儿子仰头看。

璀璨天河宛如河脉,洋洋洒洒横亘穹顶,繁星在河里徜徉。

小冕在凉悠悠的山风中,感觉到舒服了一些。

他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发出“啊啊”的赞叹声。

裴京聿:“千里共婵娟,不知道你妈妈能不能和我们欣赏同一个月亮。”

他无时无刻不想起她。

一想到他的姜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就觉得自己连舒缓心情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