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斑斓的8+1灯光消失了,变成了正常颜色。
客厅一瞬安静下来,陆曜走到苏莉面前,拿掉她手里的粉钻麦克风,“睡觉。”
“我睡着了,你不会又把我绑起来吧?”
人鱼可怜巴巴,偷偷看他。
陆曜深吸一口气,“不会。”
苏莉不相信,“那我把你绑起来?”
陆曜:……
-
“回去睡觉。”
陆曜穿着睡衣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本该睡在水箱或者自己卧室的苏莉却没有回到她应该去的地方,而是顶着那张可怜巴巴的面孔卧趴在陆曜床边。
或许是地上太冷,她趴了一会,从陆曜的柜子里扒拉出来一件外套垫在下面,又继续卧趴。
陆曜伸手扶额,“不会绑你。”
苏莉不语,只是一味可怜巴巴的卧趴。
我会永远监视你。
陆曜:……
陆曜闭上眼。
卧室里只有一盏冷白色的壁灯,四周安静极了,冷色的灯光更显出安静的氛围。
陆曜闭着眼,能听到身侧人鱼清浅的呼吸声。
他睁开眼,微微偏头,人鱼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那里已经睡着了。
虽然天气已经转暖,但地上还是有些凉的。人鱼侧趴在那里,蜷缩起鱼尾,无意识努力把地上的外套往自己身上盖。
原则上,人鱼不能进卧室。
陆曜抬眸看着天花板。
冷白色的天花板上有细碎的灯光倒影。
陆曜从另外一边起身,赤脚走到衣帽间,搬出一套被子,盖在苏莉身上。
软糯糯的被子上身,带着清淡的玫瑰冷香。
家政机器人包揽家里所有的家务,一开始用的是无香洗衣液,苏莉自己挑选了高档玫瑰花香型洗衣液进行替换之后,洗完的衣服就跟喷洒了一层淡淡冷香一样,十分适合春夏季节。
当然,最重要的是苏莉最喜欢这个味道。
因为陆曜使用的家政机器人程序简单,他也不会特意为了洗衣液的味道去改变程序,所以自从换了洗衣液之后,除了苏莉的衣物被子,他所有需要用到洗衣液的物品都被沾染上了这股香味。
甚至一度让芙蕾雅怀疑他是不是谈恋爱了,不然为什么身上会有女人香。
对此,陆曜表示这不是女人香,是人鱼换的香。
苏莉蜷缩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将自己完全包裹在里面。
陆曜回到床上,关上灯。
卧室彻底暗下来。
淡淡的玫瑰香气萦绕。
小人鱼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更加明显。
害怕被他绑起来不是应该逃得更远吗?
陆曜忍住轻笑,盖上被子,侧身安眠。
-
梦魇。
“你为战争而生,也该为战争而死。”
当再次梦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陆曜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梦魇了。
昏暗的天空,断裂的双臂,满身血污的他躺在战壕里,天上有战机飞过,炸起的泥土飞溅过来,覆盖在他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安静下来,战争似乎是结束了。
有人将他拖了出来,他看到血红色的天空,还有兰登那张和蔼可亲的脸。
他穿着黑色的军靴,踩在他的脸旁边,手上戴着极其干净的白色手套,俯身看他。
“没救了,报废的战争机器而已。”
“呃……”
幻肢痛以后,接踵而来的是神经痛。
苏莉听到身边有动静,她慢吞吞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身上厚实的被子,然后才是搭在床沿边的那只机械手。
银白色的指尖抠在床边,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些细小的划痕。
有新的,也有旧的,且看起来年岁颇长。
密密麻麻。
“药……”
苏莉扒着床沿探出头,看到满头湿汗,浑身颤栗的男人蜷缩在床铺上,正朝着某个方向看。
他金色的瞳孔中浸着一层薄薄的湿润,眼睫颤抖,金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原本高大的身型因为蜷缩的姿态所以显出几许纤瘦。身上的睡衣敞开,脊背拱起,像处于防御性质的猫,似乎是在努力的掩藏自己的虚弱。
什么药?
苏莉顺着陆曜的视线往上看,看到不远处的衣帽间。
她起身爬进去。
衣帽间里面有十几个衣柜,大部分都不是透明的。
苏莉一一打开,在打开到第十个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皮质箱子。
她记得这里面装着蓝色针筒药水。
应该就是这个吧?
“是这个吗?”
苏莉指着那箱子问陆曜。
男人艰难点头。
箱子被放在衣柜第二层,苏莉拿不到。
她扒着柜子努力直起身子,用手指去够。
差一点。
苏莉的指尖勾到一
点箱子上面的手提带,她用一根手指套进去,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下拽。
箱子太重,拽下来的时候她没接住,直接砸在了鱼尾上。
“啊!”
好疼!
苏莉闷喊一声,突然想到箱子里面的东西似乎是玻璃的,不会摔坏了吧?
等一下,她为什么不喊家政机器人,非要自己拿?
回想起来觉得自己蠢蠢的苏莉无奈拖着箱子来到床边,“密码。”
很明显,男人已经疼得不行了,他蠕动着嘴唇,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刚才那个“药”字,也是苏莉看他的嘴型猜出来的。
苏莉小小声道:“银行卡密码。”
男人勉强睁开的眼睛又阖上了,眼睫上挂着湿汗,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银行卡密码不告诉她,这个保险箱的密码也不告诉她。这没密码她怎么把箱子打开?现在叫场外救援的话会不会太晚了一点?如果她用陆曜的智脑给芙蕾雅发消息的话,那边芙蕾雅过来,这边不会已经挂了吧?
苏莉伸手去掰开男人的眼皮。
在瞪她,还活着。
“你死了的话,我能继承你的遗产吗?”
卧室里安静了一会,连带着男人的呼吸都平静了几分。
“3……4……8……9。”
可惜了。
苏莉输入密码,箱子被打开。
里面原本整整齐齐一排药水已经被用掉了三分之一。
那是不是说明男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病频繁?
苏莉挑了一支递给陆曜。
男人连握住药水的力气都没有。
这次的精神痛来的又急又凶,大概跟换季有关系,尤其是在春季的时候,神经最为敏感。
苏莉握着陆曜的手一起抓住那支药水,然后学着他上次的样子将药水送到他脖颈间。
“你打吧。”
她不敢。
万一给她打死了怎么办?
陆曜握着药水的手收紧,苏莉明显感觉到男人强撑起一股力量,然后顺着她的手劲,将针筒狠狠扎入自己脖颈处。
蓝色的药水被缓慢推进去,男人的症状逐渐缓解。
苏莉松开手,空掉的针筒顺着床沿滚下来。
她低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也出了一身冷汗。
苏莉将头搁在床沿边,急促的呼吸声几乎跟陆曜重合。
两个人大口喘气,像重获新生一般。
陆曜痉挛的肌肉逐渐缓解,胀痛的神经也趋于平缓。
力量回归,他微微偏头看向伏在自己身侧的小人鱼。
软绵绵的,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头发乱蓬蓬地铺了他满手。
陆曜动了动指尖,机械指勾住一缕头发。
纯黑的色泽,跟莹白的颜色纠缠在一起,带着属于人鱼的柔软微凉触感,像捧了一捧海藻。
突然,人鱼动了动。
“我们早饭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