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的地方眼看要被太阳晒到。叶青澜想想答应了,带小舫去超市给她买了曲奇和牛奶,便牵着小姑娘的手往湖边去找林疏。
望江湖外围种一圈郁郁葱葱的树木,曲幽小径通向湖内,走近了,听到隐约的说话声。
叶青澜带着小舫拨开树枝继续往前走。
“拿走你的钱。”林疏的声音陡然出现,“我和小舫不缺这点钱。”
男声像是怒极反笑:“你不缺,这是我给小舫的,我是她爸爸,给抚养费不是应该的吗?”
“不需要。”
“林疏!”
冷了一下。
林疏道:“别装了,你当初可以抛下小舫,现在何必这幅做派。”
韩策说:“是你要离婚的,我从来没有提过离婚。”
“我为什么要离婚?”林疏的语气忽然激动了起来,“韩策,你自问婚后对我还跟大学的时候一样吗?你们男人都一样,谈什么感情都是虚的,周别鹤当初那么喜欢那个女孩,现在还不是跟别人结婚了。”
韩策冷声:“你要说我们的事就说,总是扯别人干什么?”
林疏冷静了一下:“你要见小舫,我让你见过了,我不会再婚,这辈子只会有她一个孩子,你大可以放心。至于支票,你愿意就直接打到她的账户上吧,不必给我。”
二人再一次不欢而散,韩策气到拂袖而去,走了另一条路。
林疏出来时,迎面撞上正在用纸巾给小舫擦唇角残渣的叶青澜。
她余怒未消,见此情景难免一怔。
“妈妈!”小舫叫道。
叶青澜站起来,跟林疏打招呼:“我在超市门口碰见小舫,她让我带她来找你。我给她买了曲奇和纯牛奶,应该可以吃吧?”
“可以吃。”林疏说,“小舫,跟舅妈说谢谢。”
小舫:“谢谢舅妈~”
叶青澜弯唇,摸摸小舫的脸,继而看向林疏:“方便聊一下吗?”
让小舫留在原处长椅上吃饼干,二人向湖边走了几步,保持在可以看到小姑娘的距离。
“你……”
“小舫——”
二人同时开口,静默一瞬,叶青澜笑了笑,继续说:“小舫刚才问我爸爸妈妈为什么不住在一起,我想,这些事应该由你来告诉她。”
林疏微微意外于她要说的居然是小舫,嗯了一声:“她以前也问过我很多次,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其实可以如实说,小朋友的理解能力比大人想象中要强的。”
林疏苦笑:“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
“不要苛责自己。”叶青澜轻声,“或许可以试着跟小舫沟通,许多事,我相信她可以理解你的。”
林疏怔然。
要说的话已经说完,叶青澜向林疏点了个头,便准备回去,刚走出没两步,被叫住:“等一下——”
她回头,见林疏目光复杂:“刚才……你听到了是吗?”
叶青澜站在原地。
她的沉默即是默认,林疏那时很激动,说话的音量并不克制。
林疏吐出口气,缓缓道:“其实你不必介怀,那已经是八|九年前的事了。你也在陵大求学,还记得有一年毕业时,学校大手笔地给毕业生搞了个风筝节,后来再没有吗?”
叶青澜很轻地抬眸。
林疏望着她,同样轻声:“其实那是周别鹤让人办的。当年韩策告诉我,周别鹤是为了让喜欢的女孩开心。”
湖边金黄的梧桐无声无息飘落残叶。
叶青澜听见自己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林疏默然:“身为周别鹤的朋友兼下属,我不该说。可是身为一个妈妈,你对小舫的关爱,我无以为报。”
所以,选择将知道的实情告知。
叶青澜点了下头,转身踩着一地的落叶离开望江湖。
上午的招聘会已经结束,下午要去另一个学校,行政部的人正在收拾东西,叶青澜把水给她们,大家边喝,边讨论中午去哪儿吃饭。
“澜姐,澜姐?”有人在叶青澜面前挥了两下手,“我们去陵大的开放食堂吃,你一起吗?”
“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众人见她神色不对,以为是累了,关切几句后才陆陆续续离开。
结束后的招聘会现场一片狼藉,清洁工在收拾着地上的垃圾,桌椅则由义务劳动的学生负责。
叶青澜穿过稀疏的人群,慢慢走出广场,沿着路边一排梧桐,走到了路的尽头。
她抬眸望去,天边一轮金黄的太阳,辽阔的球场上绿荫斑斓,塑胶跑道旁是大气恢弘的主席台。
一切如旧。
岁月在大学校园中仿佛是定格的,任校外的时光匆匆流逝,人只要回到这里,就好像又回到了朝气蓬勃的年华。
一眨眼,那年操场上猎猎作响的风筝似乎仍在面前。
叶青澜掉下一滴眼泪。
无知无觉地抬手,摸到满脸泪水。
她怎么哭了?
她为什么哭了。
当年被分手时,她尚不曾哭过,为什么只是听到周别鹤爱过别人,她就无法控制地落泪。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她铭记了那么多年,在她亲人离世,最难过最无法自拔的时分,随风而起的漫天纸鸢。
原来是他深爱别人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