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苒大吃一惊,这是他重生之后也不知晓的。
赵悲雪轻声安抚说:“不过阿苒你放心,我替你杀了他,他给你下了八十一天的毒,我足足刺了他八十一刀。”
梁苒抿了抿嘴唇,突然有一种口干的错觉。
赵悲雪继续幽幽的说:“你说得对,无论如何,都是我害了你,我谋取了大梁的江山,害得你含恨猝逝,所以……”
赵悲雪生来便背负着天扫星的厄运,这对于玩家来说,或许只是一个引人入胜的噱头,而对于赵悲雪来说,何其可悲。他的人生中,唯一的光芒与希望,是当年那个白衣小君子给的,是小小的梁苒给的。
无论如何,赵悲雪害死了梁苒,他自己也无法接受这一点。
看着梁苒的尸身,那么憔悴,赵悲雪的心窍颤抖着,那是不同于麻木的疼痛,于是赵悲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决定与梁苒死在一处。
他在死前发过誓,愿用自己生生世世,来换取梁苒的一世安乐。
梁苒的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你……也死了?”
上辈子的赵悲雪,也死了?就在自己死后不久,梁苒是万想不到的,赵悲雪苦心经营,打下大梁,坐拥整个江山,他变成了真正的皇帝,天下共主,而不是自封的皇帝,可他……选择了自尽!
赵悲雪看着梁苒,他的眼中迸发出喜悦:“上天没有骗我,你真的活了过来。我又见到你,阿苒……”
他不顾架在脖子上的匕首,突然抱住梁苒,将他紧紧搂在怀中,匕手锋利,一下子割破了赵悲雪的脖颈,但他好似没有痛觉,只是执拗的抱住梁苒。
“放开……”梁苒推着他,但赵悲雪仿佛一头顽牛,浑身使不完的牛劲儿,梁苒的匕首脱手而出,只能捶打着他的肩背。
赵悲雪亲吻着他的鬓角:“阿苒,你活着,你还活着……”
梁苒抿了抿嘴唇,说:“你让寡人相信你的话?一个上辈子攻破寡人国都大门的仇敌,你让寡人如何才能相信你,岂知你说的这些,不是想要谋取大梁江山的诡计?”
赵悲雪说:“我说的话句句属实,阿苒想要我如何证明,我便如何证明。”
梁苒的眼眸微微转动,说:“你的赵军围住了寡人的太极大殿,让他们立刻退出去。”
“好。”赵悲雪一个磕巴也没有打,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梁苒一时间露出狐疑的表情,不知赵悲雪是不是在“花言巧语”,毕竟他答应的太顺当了。试问一个敌国的皇帝,都已经打破国都大门了,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撤兵?这不是傻子,便是痴子。
梁苒说:“你现在便去。”
“那可不行。”赵悲雪摇头。
梁苒戒备:“怎么?你想要出尔反尔?”
赵悲雪却说:“并非如此,是你受伤了,我先为阿苒包扎,其他的都没有阿苒重要。”
梁苒的脖颈受伤了,被孙高烝挟持的时候划伤的,略微有些出血,但并不严重,相比之下,其实赵悲雪脖子上的划伤更严重一些。
赵悲雪浑然没有发觉自己的伤口一般,拿来伤药,小心翼翼的给梁苒清理伤口,包扎伤药,一切都那么温柔,无微不至,仿佛有一根羽毛,在梁苒的心口刺挠。
上辈子的赵悲雪……真的为寡人自尽了?他可是北赵的皇帝啊,如何可能。
“好了。”赵悲雪熟练的包扎伤口,叮嘱说:“不要沾水,如今天气愈发炎热,你身子又弱,千万别感染了,以后每日我都来给你换药。”
梁苒没有回答,而是催促:“现在可以撤兵了么?”
赵悲雪点点头:“自然可以。”
大梁宫,太极殿。
太宰孙高烝的尸体还躺在地上,鲜血已经流干了,汪洋在红色的地毯之上,羣臣噤若寒蝉,一个个老老实实的站着,眼睛都不敢乱瞟,更不要说发声了。
嬴稚身受重伤,倒在地上半昏迷着,苏木抢上去扶住他,说:“大宗伯伤势严重,必须立刻医治!”
鬻棠为难的说:“苏将军,你不要为难我们了,主上有令,谁也不能离开太极大殿,否则……”
“可是!”苏木据理力争:“嬴稚的伤势耽误不得,他会……会……”
会死的。
孟实甫赶紧上前,说:“苏将军别着急,让我来看看。”
孟实甫根本不需要任何药物,也不需要包扎,他装模作样的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了一颗补血益气的人参丸,塞在嬴稚口中,然后丢了一个治疗技能过去。
孟实甫的治疗需要主人的同意,在一定范围之内,梁苒都可以远程同意孟实甫的治疗,这并不是难事儿。
“咳……”嬴稚立刻苏醒过来,脸色肉眼可见的恢复了不少。
“嬴稚!”苏木惊喜的说:“你怎么样?”
嬴稚的笑容有些单薄,但的确是笑了,说:“无妨……”
众人震惊不已,孟实甫果然是神医,嬴稚这般伤痕累累,一颗药下肚,竟然起死回生了?
闻彦之立刻走过来,要去抢孟实甫的小瓶子,说:“这里面到底是什么药,给我看看!”
孟实甫一扬手,因为身高差的缘故,闻彦之根本够不到,即使跳起来也够不到。
闻彦之瞪着眼睛,说:“给我看看又如何?你上次救苏将军,用的也是这个,我就是好奇,难道这一颗水丸,可以包治百病不成?”
孟实甫支吾:“这……嗯,苏将军和大宗伯都是外伤流血,其实原理……嗯是一样的。这可是我孟家的独门秘术,不能外传,只传给孟家人。”
“呸。”闻彦之不屑:“我还不想看呢。”
踏踏踏——
跫音而至,羣臣犹如惊弓之鸟,立刻看向太极殿的大殿们。
是梁苒回来了,并着北赵的新皇赵悲雪。
梁苒更换了一身体面的龙袍,毕竟他之前那一身已然被赵悲雪撕得稀烂,一条一条的,根本无法再穿。至于赵悲雪,一身黑色的介胄,威严不可逼视,只是他的脖颈之处,不知为何突然多添了一道伤痕,好似之前是没有的。
羣臣惊慌的看着赵悲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却见赵悲雪一挥手,说:“撤兵。赵军所有兵马,全部退出上京城。”
鬻棠和沐森没有任何异议,他们这次来上京,其实并不是来夺取大梁江山的,而是为了给梁苒报仇。梁苒没有死,实在是意外之喜,况且赵悲雪带来的不过二三百人,足见他的目的,并不是上京。
“怎么回事?”
“北赵撤兵了?”
“北赵竟然撤兵了?”
梁苒朗声说:“诸卿不必疑虑,北赵的新主,乃是寡人的盟友,今次赵主亲自登门,是寡人为了擒住一干叛党,因而借兵于赵主。”
羣臣一听,有人相信,有人不信,有人将信将疑。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吞下一颗定心丸,眼下情况可以肯定,赵悲雪是他们这一头的,没有要在上京城大开杀戒的意思。
梁苒目光一晃,狠狠的盯着楚王淮侯等人,幽幽开口:“反贼孙高烝作乱,将一应余党,全部押解待审。”
“是!”
苏木应声,上前押解。楚王突然大喊着:“君上!君上我们都是梁人啊!这个时候,应该一致对外才对!赵主只带了二三百人入上京,不如老臣与君上合力,只要赵悲雪有去无回,北赵就是咱们大梁的了!!”
淮侯也应和:“君上!血浓于水啊,咱们可都是老梁人,而赵悲雪是赵人!赵贼与梁人不共戴天,今日他开大兵进入上京城,难保他明日不会做旁的事情!君上不要再犹豫了,杀了赵悲雪!杀了赵悲雪!!杀……”
“嗬!!”
不等淮侯说完,他突然睁大眼睛,嗓子不断抽搐,身体痉挛一样抖动,不敢置信的低头去看,只见一把长刀扎在他的腹中,而这把刀,正是杀死孙高烝的那一把。
赵悲雪手腕一转,长刀刺穿淮侯的腹腔,刀刃慢悠悠的抽出,甚至用淮侯的衣摆擦了擦血迹,冷笑说:“我与阿苒的干系,岂容外人挑唆?”
楚王吓得后脖颈发凉,他张大嘴巴,挑拨离间的言辞根本无法吐出,整个人筛糠似的颤抖。
梁苒目光阴冷,说:“寡人再说一遍,赵主与寡人乃是盟友之干系,若还有人挑唆生事,迫害两邦邦交,淮侯便是榜样!”
“君上英明!君上英明——”
北赵的兵马乖乖退出太极大殿,丝滑退出上京城,除了赵悲雪之外,没有一个人留在上京,就连鬻棠和沐森也在城外驻扎接应。
太极殿被余晖笼罩着,这一日过得极快,挤得满满当当的太极大殿之中已然空荡荡的,只剩下梁苒和赵悲雪,还有几个负责洒扫血迹的宫人正在忙碌。
梁苒望着天际的余晖,余晖被深深的宫墙包围着,拉下最为冗长的影子,幽幽的说:“赵主怎么不离开上京?独你一个人留下来,怎么?当真不怕寡人要了你的命,谋取你的北赵江山么?”
赵悲雪走到梁苒身后,说:“阿苒若想要北赵的江山,和需要做这些劳什子?我送给你便是。”
“什么?”梁苒不敢置信,震惊的看着赵悲雪。
赵悲雪的眼神不像是说假话,幽深而郑重,重复说:“阿苒若想要北赵的江山,我送给你便是。”
不过,他还有后话,一双反顾的狼目变得灼灼然,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梁苒险些冷笑出声,看罢,赵悲雪果然是狡诈的,他的本性如此,绝对没安好心,一定会提出各种刁钻古怪的条件……
不等梁苒想完,赵悲雪说:“只要阿苒肯与我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