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赵悲雪是一头狼。

梁苒上辈子已经领会到了, 他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三白反顾,冷血无情。至于这辈子的赵悲雪, 总是顶着一副厌世麻木的青涩面孔, 梁苒让他往东, 他不敢往西, 以至于梁苒差点忘了, 赵悲雪是一头狼。

幼狼也是野兽……

梁苒开始后悔方才对他的耳语,那句话仿佛是催化剂, 又像是主人给予狗狗最大的肯定, 以至于那条家犬会错了意。

梁苒本打算这一路上, 天黑之前刷满孕期进度条,这么都算起来绰绰有余, 哪知他的话瞬间让赵悲雪袒露了野兽吃人的本性。

梁苒不知是不是因为处于特殊时期的缘故,比往日里都要敏感的多, 他听到外面的马蹄声, 是冯沖靠近了车马,那洪亮的大嗓门, 底气十足,什么时候都如此的热情豪爽。

“君上!”

冯沖的嗓音,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车帘子,清清楚楚的传入辎车之内。

辎车是有门窗的,可无论是门,还是窗, 都是一层帘子, 搪风是可以搪风, 却不隔音, 甚至经过夕阳的照晒,梁苒能看到冯沖的倒影,映照在薄薄的车帘之上。

“唔!”梁苒突然惊呼一声,打直白皙细腻的天鹅颈,仿佛一只濒死的天鹅,一双内勾外翘的丹凤眼,平日里游刃有余,或清冷,或和善,此时透露出靡靡的氤氲水色,急促的换气吐息。一只生着薄茧的手掌,捂住梁苒的唇瓣,让他没有发出更多奇怪的声音,赵悲雪的嗓音贴着梁苒的耳畔响起,轻声说:“君上,轻一些,外面会听到。”

梁苒的鬓发汗湿,晶莹的汗水顺着下颌流畅的线条滚落,他无力的捶打着赵悲雪肌肉张弛的手臂与肩背,拼尽全力,也只能用小猫悲鸣一般的弱小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快点结束。”

赵悲雪的眼神却不像是想要结束,沙哑的说:“请君上放心,我会尽力侍奉君上。”

马蹄声、行路声、还有冯沖洪亮的嗓音交杂在一起,梁苒再难以忍耐,酸软无力席卷上来,好似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兜头将梁苒淹没,将他拉入疲惫的昏睡之中。

叮——

在梁苒陷入昏睡之时,这才隐约看到系统弹出提示,孕期进度终于增加了30点。

“君上?君上?”

冯沖奇怪的看着辎车,已然停车了半天,甚至营帐都扎了起来,准备妥当,不知为何君上还是不下车,一直藏在车厢中,也不知在做什么。

冯沖走过来,朗声说:“君上,营地已经扎好了。”

辎车中静悄悄,好似没有人在里面一般,冯沖真的太好奇了,干脆伸手过去准备打起车帘。

哗啦——

便在此时,车帘子被打了起来,首先是赵悲雪从马车中矮身钻出。

冯沖赶紧后退两步,紧跟着他又看到了当今天子梁苒,梁苒并不是自己走出辎车的,而是被赵悲雪抱出辎车。

梁苒面色疲惫,却意外的殷红,沉浸在昏昏然的睡梦之中,他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披风,那件披风应该不属于梁苒,因为冯沖曾经在赵悲雪的肩头见过那件披风,朴实无华,唯一的优点便是搪风。

那件黑色的披风,将梁苒从上到下,包裹的严严密密,甚至不露出一丁点儿脖颈。

“君上这是怎么了?”冯沖惊讶的询问:“病了?我去找医师过来!”

“无需。”赵悲雪打断了他的话头,平静的说:“君上只是车马劳顿,一时睡了过去,不必唤医师前来。”

“这样啊……”冯沖点点头:“营帐已经扎好,那快请君上入营休息罢。”

赵悲雪没有再说话,他在旁人面前,一向是如此少言寡语,甚至吝啬任何一个表情,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的抱起梁苒,大步往营帐而去。

“嗯……”梁苒昏睡着,感觉自己在水中飘荡,晃晃悠悠,令他睡不踏实,耳边好似还有一只大老鸪在不停的嘎嘎嘎叫唤,吵得梁苒更是无法入眠。

他睁开疲惫的双目,迷茫的看向四周,这里……不是辎车之内,好像是营帐。梁苒躺在软榻之上,不远处点着烛火,昏黄的光线下,赵悲雪正在忙碌。

赵悲雪手中握着一只小盒子,扒开盖子,稍微取了一些桃粉色的药膏在指尖,随即梁苒只觉得隐秘之处一阵清凉,伴随着微微的刺痛,梁苒这才浑然惊醒过来,赵悲雪竟是在给他难以启齿的地方上药。

梁苒双眼圆睁,好似一只受惊的猫咪,抬腿踢过去,“嘶……”反而牵扯到了羞耻的伤口,自己疼得厉害。

“小心。”赵悲雪连忙挡住,他与梁苒的目光一撞,又垂头看到梁苒踢过来的脚尖,脸颊没来由的红了个彻底,仿佛一个爱害羞的小狗子,轻声说:“别动,你有点受伤,是我……刚才太着急了,对不住。”

梁苒根本不想听他这样无意义的道歉,如今天色已经黑了,昏昏然一片,这一整天行露,梁苒连午膳都没用,饿着肚子,不就是想要赵悲雪一口气来两次,刷满孕期进度么?结果赵悲雪做了什么?完全辜负了梁苒的“重任”,别说是两次了,堪堪做完了一次。

梁苒从不知晓,赵悲雪何时竟如此中用,需要怀孕之时,怎不见他如此尽心尽力?

想到此节,梁苒如何不气?

梁苒冷着脸,幽幽的说:“叫你做两次,为何如此不听话?”

他这话一落地,赵悲雪的面颊更是红润,又是脸红了。

梁苒:“……”寡人是在夸他么?

眼下的孕期进度乃是91%,只差9点便可刷满,偏偏其他的亲密方式已经全部达到上限,唯独剩下交#合这一个法子,梁苒虽觉得辛苦,但难道为了这9点,再等十个月么?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梁苒是一刻也等不了,干脆一把揪住赵悲雪的衣领,将人猛地拽上软榻。赵悲雪吃了一惊,瞪大眼睛,为了防止压到梁苒,他双手撑着软榻,整个人弓起,好像一只坚固的牢笼,严严密密地的罩着梁苒。

梁苒眯起黑亮的丹凤眼,忍耐着身子的酸痛与无力,笃定的说:“再来一次,现在。”

赵悲雪的眼神豁然陷入嗜血的野兽光芒之下,但很快恢复了理智,为难的说:“可是君上方才受伤了,有一点出血,还是……”

“婆婆妈妈的。”梁苒不满的打断了他的关心,手掌用力一推,赵悲雪不敢与他执拗,怕弄伤了梁苒,便顺着他的力道向后仰去,自己跌在软榻上。梁苒立刻跟上,直接跨上来,反客为主的坐在赵悲雪精瘦又力布满肌肉的腰上,眼神危险的说:“你不愿意?那寡人自己来。”

赵悲雪的眼眸晦暗不清,里面闪烁着汹涌的波涛,随时都会吞噬他的理智,让他彻底变成一个野兽,吐息愈发的粗重,愈发的紊乱,脖颈上慢慢爬起一突一突的青筋,赵悲雪再难以忍耐,理智啪嚓一声破碎,犹如打碎的琉璃……

“君上!君上——”

是冯沖的嗓音。

梁苒的脸上划过一丝失望,显然这个时候不想被人打扰。赵悲雪反应更快,一把抱住梁苒,用被子严严密密的将他裹起来,要知晓梁苒此时还穿着女服,而且未着里衣,除了赵悲雪自己,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梁苒这幅模样。

“君上!沖有要紧事需要立刻回禀!”冯沖的嗓音在帐外响起。

赵悲雪沙哑的说:“等着!”

冯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皇子好似对自己有意见,每次说话的语气都很差。可冯沖没想到自己何时得罪过他。

梁苒快速换下女服,更衣完毕,又恢复了衣冠楚楚的帝王之相,只不过他如今身子酸软的厉害,实在站不起来,只得坐在席上,这才朗声说:“兄长,请入内罢。”

冯沖走进来,立时便感觉有人瞪自己,且目光十足不友善,侧头一看,果然是那位赵皇子,何止是不友善,倘或左右无人,冯沖感觉自己很可能被赵皇子暗杀!

“哥哥,”梁苒唤得很是亲切,面容虽憔悴了一些,却不露出一丁点儿的不妥,询问说:“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对对!”冯沖一打叠点头,说:“方才派出去探路的护院回禀,说是看到了一支军队,他们还举着旗帜!”

冯沖从怀中掏出一张丝绢,丝绢上是护院绘制的旗帜简图。

其实在古代,军旗之上大多数绘制的都是徽纹或者图腾一类,而并非书写文字。冯家的护院没有在朝廷中混迹过,所以对这些不是很了解,谨慎的将徽纹绘制下来。

梁苒一看,面上满是惊喜,说:“这是晋王的旗徽。”

晋王乃大梁四王之首,不正是梁苒的大皇兄梁溪么?

梁苒追问:“在何处见到了这支军队?”

梁溪的队伍就在眼前,岂不是说明寡人很快便可与扈行的大部队汇合,比想象中简单便宜许多。

晋王的军队,再加上冯家的五百护院,只要两军会师,便再也不需要惧怕大宗伯的诡计了。

冯沖则是一脸为难,说:“就在前方不远,只是……这支队伍之后,还有人悄悄的跟着他们。”

梁苒捕捉到了不同寻常,蹙眉说:“什么人?可探查清楚了?”

冯沖眉头皱的更紧,此时此刻的他,完全卸去了调儿当啷的公子哥气质,严肃的说:“是当地的马匪。”

马匪!又是马匪!

据冯沖所说,这附近有一伙马匪,他们自称是山戎的后裔,居住在深山之中,烧杀抢掠什么都干。官府曾经派兵剿匪,但可惜的是,山势连绵,多有山洞,那些马匪狡猾的厉害,只要官兵一到,便躲藏在山洞之中。

整座山的山洞,少说也有一千,官兵的人数不够多,无法地毯式搜索,马匪便像是油滑的泥鳅,与他们打游击战,抓也抓不干净,久而久之,官府的人也疲沓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冯沖说:“这伙马匪狠辣的厉害,他们是见钱眼开的,怕是想要偷袭晋王的军队,这可如何是好啊!晋王的将士虽兵强马壮,但这附近的地势崎岖,还有大小沼泽,加之外面已然下了大雨,还有起雾的势头,我怕……怕晋王会在马匪手上吃亏!”

梁苒的眉心紧紧皱在一起,他似乎在思考什么。

赵悲雪这个“石头人”终于开口了,说:“马匪不过是图财,他们如何敢劫掠官府?”

他这话一出,冯沖突然愣住了,似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马匪虽然凶狠彪悍,但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为了求财。官府派兵围剿之时,马匪也只是躲藏,没有与官兵硬碰硬,这说明他们不想彻底得罪了官府,若是真的惹怒了官家,往后派大兵前来,吃亏的总是他们。

但眼下有些子反常,这些马匪竟然偷偷跟着一支拥有旗徽的军队,旗徽这东西可不多见,尤其晋王的旗徽是交龙旗,那是除了梁苒这个天子御驾亲征之外,最高等级的旗徽,便算是普通人不识得交龙,也该知晓这支队伍绝不是普通的军队。

马匪没有理由碰这块硬石头。

梁苒沉声说:“这些马匪,怕是遭人指使,要对大皇兄不利的……”

*

自从那日遭遇刺客袭击,天子失踪之后,秦王梁深便与晋王梁溪一刀两断,独自带了自己的亲卫离开,而梁溪则是带着大部队,继续寻找天子的踪迹。

天色黑沉沉的,乌云被狂风推搡着,层层叠叠的压将下来,大雨倾盆而下,伴随着浓浓的雾气,将黑暗的荒郊野岭搅得天翻地覆。

梁溪瞬间被浇了一个透心凉,衣衫湿濡,鬓发滴水,下令说:“迅速扎营!”

“敬诺,大王!”

“迅速扎营——”

传令官快速传令,士兵动作迅捷,整齐有素,快速搭建营帐。

就在营帐搭建到一半之时,突听“踏踏踏踏”之声,那是马蹄骤响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围剿而来。

“杀——!!!”呐喊声冲天而起。

晋王梁溪立刻戒备,一面吩咐迎战,一面说:“什么人?”

亲随保护着梁溪频频后退,惊恐的说:“大王,好、好像是马匪!”

“马匪?”梁溪一愣,似乎觉得不符合常理。

但那些袭击而来的人,的确是马匪。一个个衣衫并不华贵,也没有统一规制,手上的兵器也不像是出自朝廷,反而像是自己打的一般。

“哈哈哈!今天让老子捞了一个肥的,这油水!”

马匪仗着是偷袭,晋王的队伍正在扎营,完全没有迎战的准备,又十足熟悉地势,借着大雨与大雾的掩护,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完全占据了上风。

“杀!!给老子杀!人都砍了,钱全留下!”

“大王!”亲随大喊:“马匪人多,这里雾气太大,先撤退罢!”

梁溪一看这势头不对,他也是谨慎之人:“撤退!”

大军放弃营地,快速向后撤退,但没退出多远,梁溪突然喃喃的说:“不对,这些马匪是在驱赶咱们。”

“什么?”亲随一时没听懂。

大军的确在撤退,但因为马匪占据了一面,所以队伍本能绕开马匪的攻击,朝着另外一面撤退,于是便造成了被马匪驱赶的情况。

他们根本不是撤退,而是钻入了马匪精心设计的圈套。

“啊——!!”一道惨叫声冲天而起,惊了漆黑的混沌。

昏暗的杂草中竟然设有兽钳,便是民间最粗糙捕猎用的兽钳,天色太黑,地势又崎岖,士兵们根本无法注意兽钳,一个不慎,腿脚便被狠狠夹住。

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梁溪只觉得马匹一顿,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抛去,咚一声巨响,直接坠下马背,栽倒在泥水之中。

“嘶……”梁溪摔得七荤八素,眼前一阵阵发黑,有人扶住梁溪,厉声说:“晋王快走,臣来垫后。”

是虎贲中郎将苏木。

苏木带着虎贲军阻拦在前面,为晋王争取逃跑的时机,说:“快走!一定要寻回君上!”

这是一个圈套,精心设计的圈套,梁溪觉得不可是马匪为了劫财设下的圈套,或许背后还有其他人,更大的阴谋。

苏木带着那点子虎贲军,绝对不是马匪的对手,可若是所有人都栽在这里,还有谁去寻找天子?

梁溪咬了咬后槽牙,忍着疼痛从泥水中爬起来,再没有一点子犹豫,转头便跑。

“拦住他!!”

“一个也不能跑!”

“都给老子就地砍死!砍死!!”

梁溪奋力向前冲去,他的喉咙充血,脸面衣襟已经被大雨浇透,却不肯回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一心只想逃离这个圈套。

啪!!

脚下一绊,梁溪狠狠的栽倒在地上,手腕被扭了一下,掌心搓的生疼,见了血,简直皮开肉绽。他自小便不是习武的料子,身子不说体弱多病,却也不如何健壮,此时他摔在地上,浑身打斗,拼尽全力竟是无法站起来。

“哈哈哈!在那儿!”

“竖子,怎么不跑了!”

“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