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他接受了吗?(1 / 2)

凌晨的废弃码头被暴雨笼罩,场面一片混乱。

面对这样规模的跨国犯罪,警方在最后的行动部署时就已经预料到交火的可能性。即便魏锋的拔枪反击极其突然迅速,但训练有素的警员们配合默契,当枪声撕破雨夜,祝晴第一时间飞扑至冷藏车,用身体挡住昏迷的孩子们。

而持枪的,不只有魏锋一个人。

接下来的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在枪声中,火光迸溅、交错、蔓延,祝晴真正明白警校教官的话,教科书上的案例不过是参考理论,实战现场的厮杀是没有任何缓冲的。此时此刻,她的全部注意力集中起来,在保护孩子的同时,目光穿过雨帘,关注一切动静。

黎叔逼近魏锋藏身的集装箱。

对方瞬间举枪。

“黎叔!”祝晴突然喊道,“小心!”

枪声骤然响起,这声呼喊使得黎叔迅速侧身,子弹擦过手臂,鲜血瞬间在便服上晕开。

他闷哼一声,剧痛中,脑海中像走马灯一般闪过自己这大半辈子的从警生涯。曾经,他将CID的工作当成铁饭碗,混着日子一天过一天。可几十年的时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从得过且过的新人,逐渐成为如今经验老到的老警察,守护正义的信念早已融入骨血。

他又想起自己对前妻说的,电视里都这么演,快要熬到退休的警员必定会出事……

“黎景颂!”

耳机里传来于靖英罕见的失态惊呼。

当魏锋的枪口再次抬起时,黎叔猛然扑上前去,双手紧扣对方持枪的手腕。

电视里演得不对。

他不信自己会交代在这里。

两人翻滚角力,僵持中,黎叔咬紧牙关,脸上的青筋暴起。

魏锋的扳机迟迟无法扣下。

直到侧面突袭的警员将魏锋扑倒,枪支掉落在地。

手铐“咔嗒”一声锁死在他的手腕,这场恶战,终于被画上句点。

码头渐渐安静下来,只剩淅淅沥沥的雨声。

激烈的枪战过后,有人倒地受伤,远处被击毙的马仔仰面躺在血泊中。医护人员赶到,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们,依次送上救护车。

祝晴怀里抱着最小的女孩,孩子苍白的小脸埋在她肩头。

“镇静剂过量,但生命体征平稳。”医生说道。

大家围上前来,检查黎叔的伤势。

至于案情,因案件跨国的特殊性,CID只协助抓捕,后续审讯工作一并交由O记继续完成。

于靖英对下属说道:“你们先回去,我陪他去一趟医院。”

CID的年轻人们虽疲惫不堪,但还是坚持护送黎叔去医院。

所幸只是皮外伤,并没有大碍。在离开之前,于靖英看着包扎时疼得龇牙咧嘴的黎叔,还是停下脚步。

“还以为自己是后生仔吗?”于靖英盯着他手臂上缠绕的绷带,“这么搏命。”

众人立即识趣地散去,给两人留出空间。

医院走廊里,每位警员都是满身雨水、泥水,疲惫不堪,想要打趣黎叔终于守得云开,却实在没有精力开玩笑。

“下次别冲这么前面。”于靖英的语气柔和了几分。

黎叔笑道:“说我活该一辈子当不了督察的是你,现在让我别往前冲的又是你。”

这话要是放在从前,必定会引发新一轮的唇枪舌战。

然而此时,于靖英的目光停留在他手上。黎叔从怀里摸出那个褪了色、染了血的平安符,在她眼前扬了扬。

“这玩意还真能保我平安。”他说,“没骗人。”

Madam于别过脸,嘴角却不禁上扬。

走廊上,CID的年轻警员们稍作休息,重新打起精神往警署赶去,完成最后的报告。

这起大案终于告破,等收尾工作结束,所有人都能睡个安稳觉。

……

根据杨教授加密硬盘上提供的名单,警方展开全面收网工作,将涉案人员一一带回。

当年程星朗的父母调查得如此深入,拷贝档案详尽,几乎要揭开真相,将犯罪集团连根拔起。只可惜,他们低估了这个团伙的凶残程度,在这些罪犯眼中,人命是最不值钱的,随时可以为交易而让步。

名单上的目标被警方控制带回。

即便已是夜里三点多,这些人竟仍旧衣冠楚楚,甚至连发型都保持得一丝不苟。这一刻对于他们而言,同样重要,所有人都在等着魏锋传来“交易成功”的消息,只可惜他们等到的,是沉重的金属镣铐。

这些人神色平静,甚至有人在整理领带,低声吩咐助理联系律师。

仿佛这并不是一场逮捕,而是生意上难以避免的纠纷。

这场行动在数日前取消过一次,避过风声,今夜重新启动。因为那些被困的孩子们已经等不起了。“产业”做到如此规模,每一场交易都无法临时叫停,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链,将团伙里的每一个人紧紧捆绑在一起。

就像此刻,名单上这些所谓大人物都在等待着魏锋行动后带来的“好消息”。这样的情况,或许已经持续了十八年,甚至更加漫长。不敢想象曾有多少无辜的孩子被他们以这样的方式转运贩卖。但至少今天,有七个孩子被成功解救,紧急送往医院。

重案B组的警员们将厚重的案卷整理完毕,交到O记负责人手中。

每个人都如释重负,那起尘封十八年的案子,远比无差别连环杀人复杂得多。背后的势力难以抗衡,那时程星朗的父母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势,只能跌跌撞撞地摸索前行,就这样走入迷雾中。

“杨教授在视频里提到,程医生的父母原本打算收集更多证据交给警方,彻底暴露他们的罪行。”小孙轻声叹息,“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

凌晨四点五十分,油麻地警署CID办公室里仍旧灯火通明,而窗外的第一缕晨光已然穿透云层。

徐家乐伸了个懒腰:“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不当差,这个点,我爸妈都要出门晨运了,我还在警署加班。”

翁兆麟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同样面带倦容。

“所有人听着,明后天在家休息,但家里座机、BB机和手提电话必须保持畅通,O记那边随时可能要找我们补充资料。”

“程医生那边也可以办手续了。”翁兆麟又说道。

程星朗在安全屋一住就是数日。

祝晴的短信页面还躺着他的消息,天花板都快要被盯到穿窿。

“这个点程医生肯定在睡觉。”莫振邦看了眼手表,“到时候让早班的同事去办手续吧。”

祝晴晃了晃手提电话:“他没睡。”

屏幕上最新一条消息显示在五分钟前,只是具体内容在晃动中一闪而过,谁都没有看清。

“那你去填申请表。”莫振邦说。

祝晴转身走向档案柜。

徐家乐的哈欠打了一半,嘀咕道:“他们俩报平安?怎么不带我一起?”

明明那晚他们三个人聊了一宿,一起熬的夜。

莫振邦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当警察这么多年,脑子还不好用,一点眼色都没有。

“看你精神不错。”莫sir说,“既然不困,就和祝晴一起去办手续。”

“啊?”

填完表格,办好手续,祝晴接过安全屋的钥匙,和徐家乐一同走出警署。

暴雨终于停歇,天快要亮了。

而黎明也将驱散阴霾,真正到来。

……

安全屋的门被推开时,程星朗已经收到他们的信息,等待多时。

祝晴站在门口,外套早已被雨水浸湿扔在了警署,此刻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袖口还微湿。

她没想到程星朗会等在门边,脚步微微一顿,话还没出口,一件宽大的风衣已经轻轻落在她肩上。

祝晴怔了怔,被暖意包裹时,听见徐家乐一边打寒颤一边抗议。

“程医生!我也很冷啊!”他搓着胳膊说道。

程星朗抬眉:“上车就不冷了。”

徐家乐想了想,迅速朝车上冲去。

按照流程,警方应该先把程星朗送回家。但徐家乐迷迷糊糊爬上后座时,才发现驾驶座的门被程星朗拉开。

祝晴已经坐进副驾驶。

刚才来的路上,徐家乐靠着车窗睡了一路,在她耳畔打着呼。

此时祝晴终于可以不必思考,不必机械地执行任务,能安心歇一歇。

程星朗调整后视镜的角度,向徐家乐要了他家的地址。

他是盛放小朋友钦点的司机,此时尽职尽责。

徐家乐瘫在后座,头抵着车窗,一路脑子放空,没注意到前排异常安静。

直到车子停在他家楼下,程星朗转头问道:“祝晴家住哪?”

“加多利山。”徐家乐揉着眉心,昏昏沉沉地报了个大概。

他熬了一整夜,太阳穴发胀,每一缕神经都好像胡乱搭着,大脑无法正常运转。

当摸出钥匙准备上楼时,他才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

“你们俩?”

回答他的,只有引擎的轰鸣声。

车轮溅起地面未干的积水,激荡着水花,车身消失在转角。

徐家乐站在原地,半晌之后,迟钝的大脑终于转过弯来:“哦——”

……

被拘押的嫌疑人无一不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士。

直到现在他们仍优雅地喝着咖啡,等待金牌律师的到来。

“‘转运’?抱歉,我听不懂,警方是在暗示什么吗?”

“所有领养手续的审批流程完全合规,至于为什么偏偏选中那些孩子,我并不了解,也许是福利机构的工作疏漏?”

“阿sir,这话太伤人了,阳光儿童会的图书室都是我捐建的,现在你们怀疑我参与贩卖儿童器官?难道做好事也有错吗?”

这些西装革履的所谓名流,被巨大的利益所驱使,做出这样的勾当,眼底不见一丝愧色。他们笃定警方证据不足,气定神闲,姿态无比从容。

但这一次,他们失算了。

警方梳理出的线索已串联成完整证据链。魏锋在抓捕现场持枪拒捕,此刻成了第一个松口的嫌疑人。

“我可以转为污点证人。”他说道,“你们需要我的证词。”

负责审讯的高级督察于靖英将一叠案卷照片推到他面前:“说说看。”

照片上是十八年前的何文田洋房的凶案现场。

魏锋视线停留,眼底没有激起一丝波澜,神色平静道:“柯晓博一直在布局,从十八年前起,我们都是他拉来的。他说,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成本不过是搭建的运输渠道。”

“柯晓博在福利院、孤儿所都安插了自己人。无父无母的孩子,失踪了也没人在意。柯晓博甚至准备了海外收养家庭的感谢信,后来发现根本没人关心这些孩子的去向,索性连戏都懒得演了。”

一切天衣无缝,直到程家那对夫妇介入调查。

“他们太聪明了,顺着体检记录查到明德精神康复中心。是他们多管闲事,非要插手。”

“这两公婆想坏我们的好事。柯晓博本来想悄无声息地解决他们,让他们‘意外身亡’,但偏偏那时候,院里跑了个疯子。”

那个病人是个无差别杀人的危险分子。

“柯晓博找到他时,只说了一句话。”魏锋像是在说一桩有趣的往事,“只要杀了那对穿白大褂的夫妻,就放他自由。”

“他被关在精神病院十几年,为了自由,什么都做得出来。”

“至于是怎么杀的……”魏锋耸肩,“我不在场。只知道柯晓博说,这疯子留不得。但当天就解决了他,未免太招摇,所以在两天后,在警方抓捕途中,一辆大货车撞死了他。”

“孩子呢?”于靖英追问,“程家的另一个孩子在哪?”

魏锋仿佛听到什么天真的问题,笑了出来。

“Madam,是不是忘记我们做什么生意?”他继续道*,“那孩子和其他孩子一起被塞进集装箱,如果有坟,坟头早就长草了。”

于靖英交叠双臂,眉心微蹙。

“Madam,我都已经交代这么多了,算坦白从宽了吧?”

“我知道更多内幕,包括海外接头人,能不能……”

于靖英打断他:“所以这次赖丹荷的案子,也是你们的人下手?”

“是阿豹干的,刚才他也在码头,没注意到吗?”魏锋比了个举枪的动作,“‘砰’一下,被你们当场击毙。”

于靖英向身旁警员使了个眼色。年轻警员会意,快步走出审讯室,不到一分钟,又匆匆返回,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我们本来可以一直隐藏下去。”魏锋说,“但没想到,那个程星朗,和他父母一样不识相。”

“他不是警察,却比你们这些条子还能挖。”

“当年的儿童体检,是赖丹荷和另一个护士跟着柯晓博去的。另一个早病死了,而赖丹荷……我们早把她忘了,结果被程星朗翻了出来。”

所以赖丹荷必须死。

他们已经拦不住程星朗了,小熊玩偶、朱古力、精心布置的现场,全都是给他的警告。

“那小子和他父母一样固执。”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于靖英问。

“我们不知道他掌握了多少证据,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邮件能定时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