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互相掩护。(2 / 2)

“有没有发现,李子瑶和方雅韵的不在场证明很像?都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但就是怪。当时是早上五点到六点,正常来说,应该在家里睡觉。但她们就是能拿出不在场证明,堵住我们的嘴。”

“就算只是有嫌疑,但进了警局,难道一点都不会慌张吗?她们太平静了,就好像真的只是来差馆喝茶,喝完茶就回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在私底下提前排练过。”

“差了一个关键点,通过这个关键点,才能把整起案子关联起来……”

咏珊说话时,盛放盯。

奇凯说话时,盛放也盯。

等到阿乐说话,盛放再盯。

祝晴拿起马克笔,在白板的一左一右,写下李子瑶和方雅韵的名字。

“一开始,是方雅韵让我们查李子瑶。”

“她说李子瑶卖乖、贤惠,哄得方颂声服服帖帖,但说不出对方具体的杀人动机。”

盛放已经站到外甥女身边,接过她手中的马克笔。

他在白板上方雅韵的名字底下,画了个记号:“一票!”

“后来,李子瑶拿出不在场证明,嫌疑被洗清。那一天,她打听到我的住址,来家里找我。”祝晴说,“她无意间提起,其实死者方颂声和方雅韵的父女关系不像表面上这么和谐,因为方颂声曾经赶走她的初恋。”

盛放立即在白板上李子瑶的名字底下也做一个记号,奶声奶气道:“你也一票!”

“紧接着,我们就开始查方雅韵。”祝晴说,“方雅韵也有不在场证明,她和初恋男友早已复合,甚至谈婚论嫁,怎么可能陈年恩怨杀死自己的父亲?”

曾咏珊:“就像李子瑶早就算好警方要查什么,通过方雅韵和室友的‘无意间’的证词来引导我们调查……”

“方雅韵也是一样。”梁奇凯接上她的思路,“她也算好一切,让我们调查自己早就提前做好准备的‘线索’。”

盛放小朋友似懂非懂,但并不妨碍他干活。

他在白板两边各加一票,像是拳击赛的裁判,两只手举高:“打平手!”

李子瑶和方雅韵只是在假装针锋相对,其实她们不仅熟悉彼此,还串通了这起谋杀案。

在这个精心设计的剧本里,她们都有准确到秒的不在场证明。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曾咏珊说,“其实我们最开始盯上方雅韵,并不完全是因为李子瑶的指证。应该说,是方雅韵自己露出了马脚。”

当时,死者母亲沈婆婆回话时提到,方颂声在家里接了一通电话。

方雅韵立马问她,是哪一台电话,这才暴露家中有两台电话线路的事实,而后顺着这条线,警方查到北角电话亭去。

“一般人不会在家里申请两条固话线路。当时沈婆婆也只是说方颂声接了电话而已,我们根本不会想这么多。”

“一开始,我和祝晴都以为,方雅韵是在情急之下说漏嘴。我还笑她傻,自己给自己挖了个陷阱跳进去,反倒给我们提供了线索。”

“但现在看来,其实不是的。从一开始,方雅韵就希望我们去查。”

“只是她没想到,我们居然调到另一条街珠宝店里的监控,而那段监控录像,拍到了她的正脸。

由始至终,李子瑶和方雅韵互相指控或者主动暴露的,全都是最无关紧要的细节。

而真正与案情相关、与杀人动机相关的,是倪芳润和周令仪的死,她们始终在隐瞒,直到警方查出,才隐约露出破绽。

“她们自编自导自演了这场戏。”

“目的只有一个,掩盖真相。”

“所以说——”豪仔分析,“李子瑶和方雅韵在机缘巧合之下相识,因为对方颂声共同的仇恨,达成某种约定,联手杀死了他?”

……

案件的侦查工作依旧在继续。

但也许又是直觉作祟,祝晴总觉得,他们已经离真相很近。

加班成了常态,吹多了冷气,连思维都被冻得迟缓,她拿着半杯冰咖啡上了天台。

夏夜的风扑面而来,温热空气中夹杂着一丝清凉。

祝晴的头发被吹得乱糟糟,她将咖啡放在铁栏杆底下,咬住皮筋随手扎头发。

其实现在,她应该思考案件走向,但思绪却被欣欣姐姐占据。

从十四岁到十七岁,她和父母团聚的三年时光,如此短暂,随之而来的,只有黑暗潮湿的梦魇。

但如果可以再选一次,祝晴相信,回到福利院,倪芳润和李学仁来的那一天,欣欣姐姐还是会愿意跟着他们离开。

“啪。”

一袋油纸包着的食物,被搁在她手边的水泥台上。

热气透过指缝溢出来。

祝晴抬眼:“又是你。”

程星朗坐到她身边。

这是什么话,警署就这么大,其实他们偶遇的机会不多。

上一次还是在法医科,阿Ben的走廊惊魂夜。

“巷口格仔饼。”程星朗说,“最后一份,阿婆说再晚五分钟就收档了。”

他话音落下,握着油纸边缘,往格仔饼上挤炼乳。

格仔饼上还有几粒没完全融化的白糖。

程医生的手指骨节分明,冷白修长。

祝晴看了一会儿,煞风景地想到他就是用这双手解剖尸体。

“吃吗?”他递过去。

“洗手了吗?”

程医生佯装收回,手中的格仔饼却突然被madam抢走。

祝晴望着漫天星光。

这些天,她的思绪没有停过,直到现在吹着风,大脑终于完全放空。

“程医生,你们法医科也天天加班吗?”

“有没有听过厅长?”

“睡客厅的?”

程医生笑道:“我就是油麻地差馆厅长。”

祝晴也笑。

低下头,发现自己格仔饼上的蜂蜜和炼乳要多一圈。

……

整个B组,被同一个谜题所缠绕,想不通,解不开。

不过今天才九点,祝晴就到家了,进房时听见卫生间里传来小朋友稚嫩欢乐的歌声。

“给少爷仔放了泡澡水。”萍姨笑着迎上来,“在给小鸭子洗澡呢。”

这些天祝晴太忙了,萍姨要留在油麻地公寓照顾小孩,就一直没空回半山。

早上和少爷仔闲来无事,他们坐车过去,又整理了一波玩具。房子好几天没人住,看着是干净的,但手一摸,积了满满一层的灰,当时萍姨抓紧时间擦擦洗洗,一回头,盛家小少爷收拾出一整个小皮箱好玩儿的。

这其中,就包括之前总是陪着少爷仔一起泡澡的小鸭子。

“PC6666、PC1280!”卫生间里传来未来高级督察的小奶音,“你们两只鸭多久没有洗澡了?嘴巴都变灰了,脏兮兮!”

“不爱干净,罚你们去操场跑十圈!”

放放小朋友抓着小黄鸭,带领它们跑步。

“喂,不可以偷懒!”

“一圈、两圈、三圈……”

祝晴抬眉,在浴室外听了一会儿。

小朋友正和自己玩过家家呢,给玩具橡皮鸭都编了警号。

他的同僚还真不少,自己转头还记得它们的警号吗?

“少爷仔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会很高兴的。”萍姨说,“总是在念叨,晴仔吃饭了没呀,晴仔抓到坏人了没呀,晴仔怎么还不回家呀……”

“先别打扰他。”祝晴嘴角上翘,“放sir在开会。”

祝晴回到卧室,坐到书桌前。

萍姨进房打扫过,唯独书桌上的所有东西,她都没有动过。

祝晴双手托着腮,目光直直地盯着郭院长给她的那份信。

那是十几年前,李子瑶母亲寄到福利院的信。

昨晚审讯中,终于说出实情的她如释重负,请祝晴将这份信还给自己。

这份信,对于李子瑶而言很重要。那是和爸爸妈妈有关的回忆,他们曾经搂着她,拍下第一张合照,多么珍贵的全家福……

祝晴将信纸重新叠好,放回信封里。

连带着收回去的,还有那张照片。

她希望,有机会亲手将这封信还给欣欣姐姐。

注意力重新回到嫌疑人留给警方的谜团上。

她们是不是串通的?这一点,毫无悬念。

从一开始,李子瑶和方雅韵就在假装不合。一个装成对未婚夫的女儿有所忌惮,一个则故作高高在上,瞧不起底层出身的“未来继母”。

祝晴知道,在这个过程中,自己是被利用的一环。

随着时间流逝,大家都已经长大,童年的回忆并不是对每个人而言都珍贵。欣欣姐姐有真心,但真心不多,与她相认,也许是为了保持联系,方便随时探听警方的侦查进度。

回到案件中,李子瑶和方雅韵早就认识,因为对方颂声共同的仇恨,达成某种约定,联手杀死了他?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不在场证明可以作假。

动手的是谁?谁的不在场证明更有造假的可能?

警方已经在重新调查不在场证明的真实性。

在警校,祝晴接触过一些案例。

合谋作案,可以通过时间差,一个人伪造出两个人的不在场证明。

就像五年前旺角那起金行劫案,亲兄弟的连环伪证。

但是在这起案子上,这个推论显然站不住脚。

首先,李子瑶和方雅韵从长相、身形到气质,没有丝毫相似,正音琴行的调音师早就认识方雅韵,根本不会将李子瑶错认成她。至于李子瑶那边的不在场证明,酒店监控拍到她的脸,更不可能被方雅韵“调包”。

在周三清晨五点到六点,她们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方。

这两个地方,都离湾仔雅韵琴行有着非常远的距离。

到了这里,警方彻底走进死胡同。

“哇——是格仔饼!”

“晴仔给我带的吗?”

欢快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祝晴回头,看见盛放小朋友被小浴袍包裹,眼睛亮亮,

“程医生请客。”祝晴说,“但是只剩这一小片——”

盛放一口塞到嘴巴里。

“分几口慢慢吃啊。”祝晴失笑,“你有多饿?”

萍姨赶紧为自己发声。

每顿都是一大碗饭,喂得不知道有多饱,小肚皮圆滚滚,真没让孩子饿着!

放放吃了一口格仔饼,更馋了。

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萍姨催着孩子先去吹头发。

“不要。”盛放用力摇摇头,闭紧眼睛,脑袋上的水珠飞溅。

祝晴:“盛放!”

放放小朋友睁开眼,发现自己溅了外甥女一脸。

他露出神气笑脸,差点要骄傲叉腰。

厉害吧!

“你这样好像——”祝晴一开口,就被小孩打断。

放放:“旋风刀绝招!”

祝晴:“小狗甩头。”

一瞬间,连空气都沉默了。

谁家外甥女说小舅舅像小狗!

崽崽气愤道:“萍姨,我们去吹头发!”

……

盛家小少爷气性可大了,但是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吹完头发从卫生间出来时,他还在拜托萍姨:“但是我想吃呀——”

“少爷仔,你刚才都吃过格仔饼了。”萍姨说。

“格仔饼连塞牙缝都不够!”

到底谁是少爷仔啊!到底谁是小舅舅啊!

他想吃点好吃的,还要问过大家!

盛放不服气,但是能屈能伸,轻手轻脚挪进晴仔的房间。

他的外甥女,已经和书桌前的椅子长在了一起,在成功侦破案子之前,她会一直长在那儿。

祝晴单手托腮,转着笔。

如果死者体内的安眠药是李子瑶提供的,而约死者出门的电话是方雅韵打的……

那么到底是李子瑶在掩护方雅韵……

还是方雅韵在掩护李子瑶?

“晴仔晴仔,我可以吃这个吗?”

放放伸出一只手。

五根手指头,胖乎乎的。

“这是什么?”

“你猜猜?”

放放又含蓄地伸出另外一只手。

两只小手摆在一起,十根手指圆圆短短。

“可以吃吗?”

祝晴手中的笔顿住,抬起头。

到底是什么?

外甥女和小舅舅四目相对。

盛放小朋友抿着小嘴巴,眼巴巴的。

又想吃,又不好说,舅舅当成这样真没面子。

祝晴脑海中的线索仍在激烈交锋。

她们是朋友,在保护彼此?

萍姨招招手,把盛放哄了出去。

“现在很晚,晴晴不会同意的。”

放放宝宝一脸傲娇,把头转过去:“那我就只能去求求她了。”

小朋友和萍姨待客厅商量大计。

祝晴则仍在笔记簿上画着无意义的凌乱符号。

在审讯室里,李子瑶说,如果有证据,那么法庭见。方雅韵说的是,如果有证据,大可以立案起诉。

她们有这样的自信。

难道,所有人都想错了方向?

也许那些拙劣的把戏,根本不是李子瑶和方雅韵在互相掩护。

她们精心布局,吸引所有火力,只是为了混淆警方视听。

两位嫌疑人深知,下手的不是自己,警方不可能找到证据——

也就没人能将她们定罪。

“我知道了。”祝晴突然惊喜地回头,“她们在保护第三个人!”

一直以来,有人始终藏在暗处。

她们要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晴仔神探!”盛放小手捧心,歪着软糯的团子脸,“去买薯条庆祝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