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让我死了吧。(1 / 2)

这个消息犹如惊雷,在听雪宫炸开。

传信的是名黄门。

他头上的发髻都险些被吹散,好不容易支撑着走进听雪宫,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姜云冉让钱小多给他倒了杯热茶,才道:“怎么回事?”

那黄门很感激,忙道:“贵嫔娘娘,今日落日时分,吴端嫔娘娘忽然腹中绞痛,忙传召太医院,但太医还没赶到,端嫔娘娘就早产了。”

他一边说一边哆嗦,牙齿都打颤,显然吓得不轻。

吴端嫔四月初有孕,至今不过八个月。

若按照正常的时间推算,她最早也是元月生产。

现在还未至冬至,她就已经早产,事出反常必有妖。

传信的黄门就是永福宫的宫人,说到这里简直如丧考妣,面如死灰。

钱小多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沉稳:“莫慌,你仔细说来。”

那黄门深吸口气,才道:“吴端嫔娘娘发动之后,太医院白院正、岑医正和迎喜嬷嬷也到了,迎喜嬷嬷经验老道,一看便知端嫔娘娘难产,因此立即命小的通传各宫。”

也是巧了。

姜云冉今日刚开始管宫,吴端嫔就出事了。

她蹙眉问:“可上禀太后娘娘和陛下?”

那黄门连忙说:“已经禀报,小的是来请贵嫔娘娘和昭仪娘娘的。”

“昭仪娘娘如何说?”

听雪宫同望月宫毗邻,派一名黄门请人,倒也还算合理。

黄门道:“昭仪娘娘已经动身了。”

姜云冉没有犹豫,道:“青黛,你随我去,小多和紫叶,你们看好家。”

说到这里,紫叶和莺歌已经取来大氅,给她穿戴整齐。

姜云冉深吸口气,顶着风踏出宫门。

一瞬间,冷风裹挟着冰粒迎面扑来,刮得脸蛋生疼。

呼吸都被狂风撞了回去,根本没办法在外说话。

今日的天气太邪乎,加上吴端嫔出事,越发让人心中难安。

青黛也穿了斗篷,她牢牢扶着姜云冉,陪着她艰难前行。

两人呼出的白烟还没留下痕迹,一股脑就被吹散,四周还未取下的宫灯被刮得东倒西歪,就连屋脊上的瓦片都啪嗒作响,很是吓人。

不多时,刘晓瑞赶了上来,他稳稳扶住姜云冉,立即让三人顶住了风雪。

“娘娘,”刘晓瑞大声喊,“软轿不安全,永福宫就在前方,步行前往吧?”

姜云冉颔首,她没有刘晓瑞那样好的定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三人顶着狂风艰难前行,平日里三两步就能到的永福宫,今日足足挪了一刻。

好不容易来到永福宫前,三人才松了口气。

刘晓瑞把姜云冉送入宫中,压低声音道:“娘娘,小的在门房等您。”

姜云冉颔首,才扶着青黛往里面行去。

因为住得近,所以慕容昭仪是第一个赶到的,姜云冉是第二个。

此刻整个永福宫乱成一团,孟熙嫔站在门口,面色苍白地来回踱步。

慕容昭仪只比姜云冉早到一步,她此刻正脱下大氅,用温帕子擦手。

吴端嫔身边的汤姑姑正在同慕容昭仪禀报,见姜云冉也到了,她明显放松些许。

显然,即便有孟熙嫔在,汤姑姑还是对她不抱希望。

汤姑姑很是感激:“有劳昭仪娘娘,贵嫔娘娘。”

慕容昭仪和姜云冉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慕容昭仪同姜云冉一起落座,又招呼孟熙嫔坐下,别在外面绕圈子。

“等陛下和太后娘娘到了,再做定夺吧。”

她话音落下,东暖阁中忽然发出凄厉的惨叫。

“啊。”

那声音好似满含血泪,让人心惊胆战。

汤姑姑面色比孟熙嫔的还难看,却还没有彻底崩溃,她双手哆嗦,站在那几乎摇摇欲坠。

姜云冉让青黛给她搬来绣凳,汤姑姑也不肯落座。

她哆嗦着嘴唇,呢喃说:“怎么就早产了?娘娘一直很好的。”

是啊,怎么会呢?

姜云冉看向慕容昭仪,慕容昭仪回望她,不经意地点了下头。

卫新竹故去之后,两人便少了走动,但曾经的默契却并未消失,一个眼神,彼此便心知肚明。

看来,她们两人都觉得今日事有蹊跷。

唯一要做的就是明哲保身。

孟熙嫔忽然哭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

她的哭声惹得人心烦,汤姑姑面色更难看了。

“这可怎么办,我要如何做?”

孟熙嫔根本不知要如何行事,整个人六神无主。

姜云冉没说话,慕容昭仪也没有理会,两人安静坐着,仿佛是一尊摆设。

就在这时,东暖阁的房门倏然打开,白院正面色严肃跨步而出。

不过也是巧合,他没看清脚下的路,刚一踏步就趔趄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还是守着房门的小宫女机灵,上前扶了他一把。

“大人,您没事吧。”

白院正呼了口气,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才缓过神来。

“有劳了。”

他来到堂前,见已经有三位娘娘在场,顿时把面上的沉重表情扫去。

“昭仪娘娘、贵嫔娘娘、熙嫔娘娘,”他拱手见礼,“端嫔娘娘早产,生产十分困难,臣等不敢随意行事,需请娘娘们早做定夺。”

慕容昭仪打断了他的话。

“白院正,”慕容昭仪道,“稍等片刻,太后娘娘和陛下应该就能到场,这么大的事情,本宫等做不了主。”

白院正并未因这一句而慌张,他叹了口气,站在了一边:“是,娘娘训斥得是。”

他是太医院之首,在宫中侍奉已经超过二十载,今年也已四十有五,其医术声名在外,整个玉京人人都知道他白神医的名号。

或许这样的场面见得太多,因此白院正并不显得特别慌张。

他板着张脸,素手静立,一言不发。

这是太医院的老传统,若他们自己先慌了,回头出了什么事,即便自己一点错处都无,也要被问罪。

可他这副样子却让孟熙嫔误会,反而因此而放松下来。

她或许以为吴端嫔会逢凶化吉。

姜云冉睨了白院正一眼,才道:“老大人坐下说话吧。”

白院正还没落座,东暖阁中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本来孟熙嫔已经面有缓和,这一声再度把她吓得噤若寒蝉。

现在坐立难安的换成了汤姑姑。

她在殿中来回踱步,眼中通红,早就蓄满了泪水。

这宫中上下,最关心吴端嫔的怕只有她。

姜云冉和慕容昭仪都未训斥她,两个人只是不停看向刻香。

姚贵妃居于西六宫,一来一回,来得晚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但梅贤妃可也在东六宫,按理说,她只比两人慢片刻就能抵达。

可姜云冉两人已经坐了一刻,她却还未赶到,实在叫人忧心。

唰的一声,东暖阁的房门再度打开,宫人们行色匆匆,端出来两盆血水。

血腥气在殿阁中蔓延开来,透着一股心惊肉跳的死气。

汤姑姑脸上的泪水倏然而落。

慕容昭仪叹了口气:“汤姑姑,你进去陪吴妹妹吧。”

汤姑姑知道自己失礼了。

但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只能任由眼泪汹涌而流。

她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又叫来两名宫女,这才匆忙进了东暖阁。

房门重新合上,似乎把那浓重的血腥气也一并隔绝。

就在这时,宫人唱诵道:“周宜妃到。”

姜云冉有一瞬惊讶,众人一起起身,便看到周宜妃满身寒意,大步流星走入寝殿之中。

她脱下大氅,露出清秀苍白一张脸。

她如今少出宫门,深居简出,此刻身上只穿了一件素色的袄裙,显得很是端方优雅。

头上的那支白玉簪瞧着有些年头,并不算名贵。

周宜妃面若寒冰,她道:“来的路上,风雪太大,梅贤妃不小心摔倒,本宫让她回去医治,自己孤身前来。”

姜云冉没想到,汤姑姑还命人去请了周宜妃。

此刻汤姑姑不在,姜云冉便看向孟熙嫔。

可孟熙嫔只知道哭,一双眼睛红肿得跟兔子似的,完全没看懂姜云冉眼神中的深意。

四目相对,孟熙嫔的眼泪再度坠落。

显得分外柔弱可怜。

姜云冉叹了口气,不再去看。

同周宜妃见过礼,周宜妃也落座,一言不发。

大家都是宫中的老人,最是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此刻都不多言。

一时间,整个永福宫除了东暖阁的哭喊和忙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或许还有凌冽的风,带来彻骨的寒。

忽然,一阵高亢声音响起。

“啊。”

那声音好似染着血泪,浸润着不堪,又带着不肯轻易妥协的悲哀。

那是对于命运的悲鸣。

姜云冉都不由心中一紧,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声响。

殿门打开,寒风呼啸而入,黑压压的人影站在殿门外,遮挡了忽然而至的风雪。

不知何时,玉京又落一场大雪。

在冰天雪地里,吴端嫔的哭喊声在狂风中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一群人中,走在最前面的男人鹤立鸡群,他的身躯高大挺拔,犹如一棵参天大树,牢牢矗立在众人之前。

“见过陛下,见过太后娘娘。”

众人见礼。

景华琰的目光在殿阁中一一扫过,最后在姜云冉面上顿了顿。

四目相对,其声无言。

景华琰脚步一转,回神看向仁慧太后,声音难得温和:“太后赶紧喝一杯暖茶。”

仁慧太后这一路折腾得不轻。

寿康宫路途最为遥远,她这一路在软轿上颠簸,简直苦不堪言。

难得与平日优雅端方的模样大相径庭。

仁慧太后呼了口气,等众人重新落座,她才道:“今日大公主忽然高烧,贵妃要照顾大公主,不便前来。”

她的目光在殿中扫视,问:“梅贤妃呢?”

周宜妃禀报之后,仁慧太后又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

都赶在了一起,也是吴端嫔运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