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姜云冉的唇色都红了三分。【一+二更】(2 / 2)

此刻,被如数家珍的姚听风却一点都不开心,反而觉得脊背发凉。

胖书生原以为这样的天潢贵胄不认识他,结果陈立山直接开口:“陛下,娘娘,这位是宁嫔娘娘的兄长,崔家几代最出色的继任者,堪称豫荣道金算盘的崔万两,二十有五,已成家。”

崔万两先是愣了一下,方才躬身行礼:“草民叩见陛下、叩见娘娘。”

姜云冉记得,崔宁嫔闺名金珠,倒是同兄长的名字如出一辙。

都是这样寓意美好,让人喜欢。

景华琰没有去看姚听风,他慢条斯理吃着阳春面,问:“你们两人因何会在此处?”

————

说到此事,姚听风面色微变。

他到底年轻,又常年在京中生活,心里对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很是惧怕。

一时间,竟结结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是崔万两经商多年,还算有些成算,此刻上前行礼道:“回禀陛下,草民的一双弟妹今年已经十六,在豫荣道的荣昌书院读书,书院的山长很看好弟妹的资质,建议草民给两人转至玉京的柳山书院读书。”

崔家虽有宫中的宁嫔娘娘,可百多年来一直都是商贾,好不容易出了两个好苗子,全族都甚是在乎。

不过也正是商贾出身,若未曾有宁嫔的恩泽,家中族人最多只能参加乡试,再往后就不能继续了。

如今有这个机缘,自然不肯放弃,但孩子尚且年少,又未曾过乡试,根本不可能入国子监就读,最好的选择就是柳山书院。

崔万两口齿非常清晰,没有因为忽然面圣而胆怯,反而把事情原委讲得十分清楚。

“经人介绍,草民结识了姚贤弟,听闻贤弟是柳山书院的佼佼者,便想由他引荐,推举弟妹至书院读书。”

“姚贤弟非常真诚,如今事情已经办妥,草民便想着请他一顿,以表达感谢之情。”

事情看起来非常简单。

景华琰颔首,对崔万两的表现似乎很是满意。

他看向姚听风:“堂弟,你来说。”

姚听风这次是真撑不住了,他哀求:“陛下,您可别再叫学生堂弟了,学生可不敢当啊。”

相比之前永宁公主生辰宴上的大胆,此刻的姚听风谨慎得不像是姚家人。

景华琰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发出嘭的声响。

姚听风一个激灵,轻咳一声,努力维持住颤抖的声音。

“陛下,学生也是经人介绍,结识了崔兄,崔兄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所求之事也简单明了,学生看过崔家弟妹的文章,做得很扎实,是非常有天分的,学生认为是可以引荐入柳山书院的。”

别看姚听风这一幅不堪大用的模样,他已经考中秀才,倒是可以自称学生。

不过他未在国子监求学,多年来一直都在柳山书院刻苦读书,与京中那些权贵子弟都不熟悉。

姜云冉能看出,景华琰对这位“堂弟”还是颇为喜爱的,否则也不会故意逗他。

皇帝陛下就是这样坏,越是看中,越喜欢逗弄。

“现在成山长已经同意让崔家弟妹入学,崔兄颇为欢喜,就说他住在麒麟巷琼林居,要答谢我。”

琼林阁的小笼包和阳春面虽然很有名气,却并不是奢华的酒楼食肆,这里用膳得多为行商游客,售价同樊楼的凡阁几乎一般无二。

同琼林居高昂的打尖费相比,属实是物美价廉。

崔万两一没贿赂,二无攀附,只简单一顿饭食,主打一个君子相交。

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是好事一桩,甚至办事的两人都坦荡磊落,没有半分私心。

可问题也就出在这琼林居。

怎么偏巧,今日就偶遇了呢?

景华琰颔首,他看向姜云冉,问:“爱妃如何看?”

姜云冉已经习惯他隔三差五的考教,因此并不慌张。

她抬眸看向两人,都未从两人眼中看到心虚神色。

“崔员外,你家中是皇商,经营绸缎茶酒,我记得,在京中应有商铺,因何要住在琼林居?又是谁同你说,姚秀才有门路的?”

若非崔万两住在琼林居,两人也不会在此处碰头。

这两个问题同样很关键。

崔万两没有迟疑,说:“都始于一场聚会。”

今日在此偶遇,应是两人好奇因何皇帝陛下带着一位娘娘在宫外行走。

但被景华琰这样三两句盘问之后,精明如崔万两,心中也怀疑陡生。

不用姜云冉询问,他方才已经仔细会议过了事情大概。

“回禀陛下娘娘,”崔万两行礼,“草民之前经商,走南闯北,看遍了大楚山河,那时候年轻,结识了许多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名号早就记不清了。”

“后来回家继承家业,结识的便多是商贾,崔氏的生意种类繁多,结识的商贾也多,”崔万两沉稳回答,“之前为了弟妹求学一事,草民特地入京,寻了之前认识的几位京中商贾,也有些许曾经的酒肉朋友,由几位前辈挑头开了一桌酒席,特地询问此事。”

说到这里,崔万两的面色有些沉寂。

“当时……草民吃了不少酒,记忆很是模糊,桌上有人说了一句姚家姚三郎,草民就记住了。”

“后来,又有人建议,说若是在家中商铺宴请,显得太过功利,还会引人误会,就推荐草民在琼林居暂住,琼林阁的饭食也很出众,若是事成,正巧可以以此为借口感谢姚三郎。”

说到这里,崔万两又有些迟疑,他不敢看景华琰的眼眸,只低着头说:“草民与姚贤弟家中皆有亲眷在宫中,因此……草民便想拿着这个情分,求姚贤弟帮忙,当时听了心中也觉得此事甚好。”

如此听来,倒是很平常。

景华琰看向姜云冉,姜云冉便继续开口:“姚秀才,崔员外不可能直接寻到你面前,肯定是有人引荐的。”

姚听风眼睛一亮。

“是了。”

“学生书院的一名教习,名叫武传,专教武术棍法,学生跟他修习数年,已经颇为熟识,就是他介绍我同崔兄结识的。”

崔万两也说:“草民托关系寻到的,就是这位武教习。”

事情似乎已经清晰明了。

景华琰颔首,道:“你们二人下去,把此事写明,另外,崔万两,你把当日宴席的所有人等皆列出名字。”

这样仔细,是两人所未曾想到的。

他们四目相对,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显而易见的慌乱。

姚听风都要哭了:“陛下,这又是出了什么事?”

“崔家弟妹的文采的确出众,学生真没有做违心之事。”

景华琰挑眉看向他。

姚听风不敢嚎了。

他淡淡道:“此事,你们务必保密,同家人不能提及,至于为何,朕不予解释。”

他是皇帝,做事还需要理由?

姚听风已经习惯了他的作风,垂头丧气,道:“是,学生明白。”

景华琰这才看向崔万两:“既然事成,你便回家去,不用管京中事由,不过若有其他疑点,可同姚听风书信,他知道该怎么做。”

姚听风:“……”

姚听风又精神起来。

这可是莫大的信任啊!

等两人退下,众人围再议论此事,只是认认真真用膳。

两刻之后,外面就又传来脚步声。

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小二的声音。

“几位客官,可要添茶?”

梁三泰得了口谕,便上前打开房门。

外面站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看起来很是机敏,面容清秀,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少年拎着个大茶壶,笑容可掬:“这是咱们琼林阁的好茶,特地请诸位尝一尝。”

陈立山说:“可。”

少年便进来,给众人倒茶。

茶汤清亮,色泽如琼脂,香气扑鼻。

姜云冉经过修习,已经大约能品出这是什么茶。

六安茶闻名天下,其中分为三等。

谷雨前的六安茶是最好的品种,名为提片,皆作为贡品送入京中,稍微次一级,则是谷雨时采摘的瓜片。

不过六安御茶厂的炙茶手艺闻名天下,瓜片即便不如提片鲜嫩,却也足够优秀,每岁依旧有大批量的六安瓜片送入宫中,供人饮用。

最次一等便是梅片,此时已到了梅雨时节,茶叶少了几分鲜嫩,却也还是一等一的好茶品。

如今这茶倌送来的,就是六安瓜片。

市面上也有六安瓜片,因沾了贡茶两字,所以身价翻倍,一两瓜片半两银,寻常人家是根本吃不起的。

这琼林阁居然拿来给客人润口,可真是大手笔。

姜云冉同景华琰对视一眼,只抿了一口那茶,便忽然把茶盏甩回桌上。

茶汤泼洒,香味更浓。

姜云冉面色却不似方才的温柔。

她淡淡道:“就这种茶,也好拿来招待客人?”

说着,姜云冉同景华琰道:“本来若是有好茶,买回去孝敬婆母也是使得的,但如今看来,这琼林阁的茶不成,咱们还是去隆香斋吧。”

隆香斋是麒麟巷最有名的茶肆,除了贡茶,所有茶品都有,其中还有茶楼,供客人歇脚。

茶倌听到这话,眼眸一闪。

他躬身上前,压低声音:“两位客官,咱们手里自然有更好的茶,就看两位舍不舍得了。”

————

回到宫中,姜云冉舒舒服服歇了一夜。

次日清晨,她刚醒来,就听到外面莺歌的欢呼声。

青黛掀开帐幔,对姜云冉问早:“娘娘,落雪了。”

姜云冉眼睛一亮。

她笑道:“看来钦天监还是很准的,这都算对了。”

青黛伺候她起床,见她这就要去开窗赏雪,忙上前拦了。

“娘娘,只穿了中衣,可是容易风寒,”青黛道,“雪就在那里,不会跑的。”

姜云冉笑了一下,颔首道:“你说得对。”

洗漱更衣,换上厚实的加绒褙子,姜云冉这才踏出碧纱橱,一路来到明间。

明间挂着厚重的门帐,遮挡了外面的寒风。

青黛上前掀开帐幔,天光一瞬便泄入屋内。

今日虽因大雪而阴天,但天色并不特别昏暗,鹅毛大雪落在琉璃瓦上,照耀得天穹光芒刺眼。

姜云冉踏出宫殿,站在抱厦向外看去。

天地之间,除了朱红宫墙,只剩下雪白一片。

莺歌蹲在游廊一角,身上裹得严严实实,正在堆雪人。

姜云冉呼了口气,只觉得肺腑一片清新。

她伸出手,承接住一片片雪花,看着它们在手心融化。

转眼,又是一年尽。

白气在眼前上升,遮挡了视线,姜云冉笑了一下,说:“今年第一场新雪,来的恰到好处。”

然而,这一场新雪带来的欢喜还未延续到夜里,傍晚时分,莺歌匆匆踩过湿漉漉的澄浆砖,一路飞奔至听雪宫中。

姜云冉正在厅堂里用晚膳。

见莺歌面色惨白,不由问:“出了什么事?”

莺歌低声道:“娘娘,银坠失踪了。”

她顿了顿又道:“卫娘娘疯了似的,在宫里寻找,怎么劝都不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