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要让仇恨,玷污你的大好人生,你要为自己而活。【一+二更】(2 / 2)

“那地方是阴曹地府,却也让我们相逢。”

“也算是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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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姜云冉比,赵庭芳的故事简单明了。

她跟阮忠良,就是单纯的血海深仇。

她是清州人士,出身清州商贾之家,自幼荣华富贵,从未受过半分苦难。

这一切,都在她四岁时结束了。

当时清州城中另一户姓王的商贾遇害,一夜之间,阖府上下一命呜呼,几乎是灭门惨案。

经过清州知县名叫邓恩,是个小户出身的同进士,他能年纪轻轻做上清州知县,还是因其早年勤勉,连续三年在边远州县记为优等,才被提拔至繁荣富庶之地。

他协同手下的判官一起侦查此案,在严查数日之后,查到那户王氏商贾有一庶子,唯独他逃过一劫。

加之种种证据,最后定其为凶手。

这个案子上报至玉京,王氏子被刑部定为秋后问斩,案子至大理寺,由岭安道评事阮忠良复核。

事关人命,所有的死刑裁夺都要由大理寺复核。

阮忠良亲自去了一趟清州。

他凭借自己的细心和努力,给王氏子翻案。

此案最终定为同为商贾的赵氏争夺利益,下手行灭门之恶。

王氏一族二十八口人命,罪行滔天,凶手实在凶残恶劣,经三法司裁夺,定赵氏一族抄家,家主及两名儿子处以绞刑,其余所有人等流放甘邑。

这是阮忠良办的第一个大案。

其阮青天的名头也就是那时候传出来的。

赵庭芳,就是那赵氏一族的遗孤。

她父亲母亲听闻噩耗,知道是被人陷害,已经无法翻身,可家中妇孺若是能熬过流放,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她父亲便叮嘱她母亲,好好养大两个孩子,之后若有机会,要为族人伸冤。

便和两个哥哥一起投案了。

然而阮忠良如何会放过他们呢?

活人总是让人担心的。

一场大火,烧光了赵氏积累百年的雕梁画栋,也烧死了所有无辜的赵氏族人。

唯独时年四岁的一双龙凤儿,也就是赵庭芳跟她三哥,被留了下来。

赵氏和王氏的祖产,两家无辜的孩童,都归了阮忠良。

他并非是良心发现,只是年幼孩童万事不懂,直接卖入青楼,能榨取最后一点价值。

就连骨头渣,也要榨出血来。

这就是阮忠良。

赵庭芳年少懵懂,却因为这一场变故,懂事稳重许多。

她同胞兄长生来便孱弱,却年少早熟,即便只有四岁,却也朦胧记得那些过往。

刚到逸香阁的时候,兄妹俩日子难过,少年拼尽全力保护了妹妹,自己却没能熬过寒冷的冬日。

次年,赵庭芳遇到了姜云冉母女。

回忆起这些往事,赵庭芳满心都是愤怒,她虽然只有四岁,却依稀还能回忆起曾经一家人的温馨快乐。

这一切,都被利益熏心的阮忠良毁了。

她笑了一下,眼底都是泪水。

“要不是宁姨心思通透,她只一眼就看出岑妈妈是个见钱眼开,并没有坏到根里的人,借着这一点,保护了我们所有人。”

岑妈妈做鸨母,并非自己乐意做这下九流的生意,她自己本身就是妓子,摸爬滚打多年,吃过苦,流过泪,从不幻想从良上岸,成为姨太太如夫人。

她一直留在逸香阁,后来年纪大了,熬到了前头那位鸨母重病,把逸香阁留到了她手中。

她做鸨母,只为了赚钱,更不会虐待手底下的姑娘们。

因为无论哪一个人,都是她自己的财富,没有了,如何还能赚大钱。

刚到逸香阁的时候,宣若宁重病咳血,身体娇弱得很,岑妈妈瞧着她生得漂亮,又能文识字,还会做女红赚钱,便没强迫她带病接客。

这一心软,就被宣若宁拿捏住了。

宣若宁看准她的心思,也知道她的性格,就同她仔细说如何教养女孩儿们。

只接客,赚得了多少钱?

客人能拿出多少?看的是逸香阁的气派,也看姑娘们的底蕴。

清水河畔,那么多青楼楚馆,因何楚名居盛名在外?还不是那里面的姑娘们能歌善舞,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宣若宁还同岑妈妈说,尤其是年少的姑娘们,更要好好养着,当成小姐似的,以后放入大户人家做姨娘,不仅能卖个大价钱,还能维持逸香阁同权贵富商的关系,一举两得。

在当时,扬州已经有了瘦马。

岑妈妈听得云里雾里,但宣若宁读过书,聪慧万分,她甚至能替逸香阁的姑娘们看诊,简单治病,当时只有五个少年少女,倒也不费什么,岑妈妈就答应了。

总归孩子们还小,即便现在拿出去,也只能端茶倒水,浪费了好资源。

就这样,宣若宁成了逸香阁的宣师傅。

等到在逸香阁站稳脚跟,她开始帮岑妈妈打理生意,处理闲散银钱,发挥最大的价值。

这可比她接客赚得多多了。

岑妈妈彻底歇了心思,也尊称她一声宣师傅。

有了宣若宁,孩子们的日子一下子好过起来。

她正正经经按照书院中的一切教导她们,四书五经,诗书词话样样都要学。

孩子们慢慢长大了。

宣若宁却重病缠身。

直到宣若宁缠绵病榻,药石无救,姜云冉才意识到,宣若宁被人下了毒。

那种慢性的毒药,让她每逢阴雨天气便浑身剧痛,气虚体弱,最多只能熬过数个寒秋,便再也熬不下去了。

姜云冉十一岁,宣若宁还是依依不舍撒手人寰。

她的孩子们还没长大。

以后可怎么办?

赵庭芳至今都记得,她们害怕的哭泣着,痛苦不舍都在心中,跪在宣若宁面前不肯离开。

在他们的心里,宣若宁不仅是师傅,也是他们的母亲。

要是没有宣若宁,她们身在青楼楚馆,如何还能平安长大?

只有姜云冉没有哭。

她头上系着麻带,面色苍白,眼眸却异常冰冷。

她告诉他们:“不怕,母亲不在了,以后有我。”

“我不会让你们落入泥沼里。”

她说到做到。

赵庭芳回过神来,定定看向姜云冉。

“阿冉,你说要怎么做?”

姜云冉垂下眼眸,她道:“第一,我要知道阮含珍身边所有宫人的具体情况,从她身边下手。”

“第二,从现在开始,要用全力盯梢阮忠良。”

“第三,我们需要知道当年那位清州知府邓恩,如今去了何处,他当年应该同阮忠良沆瀣一气,在*清州的数件大案中,都有他的身影。”

姜云冉告诉她:“只阮忠良一人伏法,哪怕加上阮含珍和廖淑妍,都远远不够。”

“当年阮氏不过只是京中不起眼的书香门第,阮忠良上数三代都没出过堂官,家族平平无奇,便不富裕,否则你以为,阮忠良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为了名声吗?”

姜云冉垂眸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指。

“为了名声,也为了银钱,他要慢慢跻身官场,把阮氏重新带入荣华富贵里,需要有钱。”

“如今难道只有阮忠良一人获利?阮氏一族,都跟着他飞黄腾达,这其中不知下了多少黑手。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要让所有的坏人伏法,要让阮氏彻底消失在权贵之中,以后再也不能起复。”

斩草要除根。

这句话,姜云冉在心里反复铭记,赵庭芳亦然。

阮忠良太贪心了,留下了他们这些草芥,现在,草芥长大,成了青葱大树,是时候回来报仇了。

现在还留在姜云冉身边的,除了赵庭芳、茉莉和石头,还有数名兄弟姐妹,他们无一例外都是阮忠良的仇人。

为此,她们舍弃了新生,放弃了改名换姓好好过活,依旧等在那里,等着姜云冉告诉他们如何行事。

他们要亲眼看着阮家所有恶人死在断头台。

早年帮岑妈妈赚的银子,随着逸香阁的烧毁,随着所有人的改头换面而消失,她们蛰伏着,等的就是今日。

姜云冉看向赵庭芳:“告诉他们,可以开始行动了。”

赵庭芳从来都相信姜云冉。

她道:“银钱暂时够用,你不用那样心急。”

姜云冉淡淡笑了,她道:“不要紧。”

她轻轻捏了一下手中的茶盏,眉宇间皆是笃定。

“陛下会给这笔钱的。”

赵庭芳微微一愣:“当真?”

“自然当真。”

她顿了顿,道:“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可以要更多的东西。”

只不过,不是现在。

她不能告诉景华琰一切,不是她自以为是,而是此事凶险万分。

她们筹谋的,是一整个阮氏家族。

更因宣若宁临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旁人她的身份。

否则,将大祸临头。

姜云冉重新入宫,一是需要权利,二则需要银钱,三则要靠近阮忠良等人,慢慢挖掘他们的罪证。

第四,则是让阮氏自掘坟墓,慢慢走向死路。

她和她的伙伴们,所有人都要好好活着,不能为了复仇殒命。

否则,那一切都不值当了。

姜云冉握住赵庭芳的手:“告诉她们安全为上,不要被仇恨冲昏头脑。”

她明明不是年纪最大的,却总是把自己当成姐姐,不放心所有的弟弟妹妹们。

姜云冉谆谆叮嘱:“一步步来,一条条查,总能有端倪。”

姜云冉如是说。

赵庭芳安静听着,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与此同时,她也回望姜云冉。

仿佛当年初见时的模样。

那个消瘦苍白的小姐姐,对她伸出手。

“你好,我叫阿冉,你叫什么?”

赵庭芳曾经的名字不能用了,那是罪人的名讳,进入逸香阁,岑妈妈给她取名娇芳。

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嗫嚅着没有开口。

后来,宁姨给她取了新名。

偶地即安居,满庭芳草积。

从此,她叫赵庭芳。

郁郁葱葱,芳草茂盛。

赵庭芳回握住姜云冉的手:“阿冉,你也要记得宁姨的话。”

“不要让仇恨,玷污你的大好人生,你要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