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警官微微歪着脑袋,笑容明净,自我介绍时,似乎是下意识,做出了宣誓般的动作,握拳抵在胸口。
车厢内的空间虽然充裕,但也没法完全容纳他高挑的身长,他始终微微弯着腰,此时膝盖触地,半跪着,像个诚恳尽心的市民公仆。
南芝桃望着他真诚发亮的黑眸,略微犹豫,看在有过交集的份上,和他加上了联络方式。
成功交到新朋友,牧烬灰神态自若地收起通讯器,主动道:“你家住哪里,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吧,安全一些,如果下次遇到这种事,也可以找我帮忙。”
这位青年警官说着,又自顾自顿了下,对南芝桃露出个含着些歉意的神情:“抱歉,希望没有下一次才对。”
他神色诚恳,却总是带着慢了一拍似的温吞良善,不过言行举止和热心倒对得起他身上的警服。
南芝桃摇了摇头,安慰年轻警官说没关系,给了他一个公寓附近的地址。
牧烬灰立时应了一声,贴心地没有细问,转头去设置目的地。
车内照明灯并不明亮,照得他神态面目愈发朦胧却干净。
南芝桃多看了他几眼,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遂低下头,继续先前被跟踪狂打断的线上对话。
“甜蜜”又给她发了大串信息,南芝桃瞥了眼蜜蜂头像,真心觉得这位网友像个小蜜蜂似的,“嗡嗡”个不停。
“还有还有,技术部的人告诉我,需要近期的体检报告或者病例作为数据支撑,得具体分析……没有的话也没关系,到时候我们可以先去医疗部。”
“放心,客户隐私我会好好保存的,不会流传出去。”
她的终端上备份过许多资料,南芝桃从中找到病例相关的内容,简单删减掉个人信息,发给对方一看。
麻烦别人办事,她的态度好得不得了,又顺口客气了一句:“宝宝,那就都拜托你了(花花)。”
车内外的灯光都很晦暗,两相对比,终端屏幕的光芒反而刺眼起来,屏幕的倒影也自然地贴到车窗上。
青年警官眼瞳微动,瞥了一眼,看见了她发出去的称呼。
他霎时眯起眼睛,嘴角则不自禁上挑,牵扯出个安静无比的咧嘴笑,兀自无声地舔了舔尖锐的犬齿,露出一截猩红的舌尖。
把网友要的东西发过去,“嗡嗡”的小蜜蜂却突然不再说话了,聊天界面一时陷入寂静。
南芝桃没放在心上,没秒回的原因很多,对方可能只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等一会就好。
她刚刚放下终端,青年警官却突然出声:“你是在和谁聊天,网恋对象吗?”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南芝桃
面前,眼神好奇,黑眸晶亮得很。
闻言,南芝桃还没说什么,青年警官一顿,又开始道歉:“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看见的。”
道歉的话被他说得一板一眼,偏他又容貌清秀,皮相白净,还穿着身警服,更像是无心之举了。
“没事,网上认识的朋友。”南芝桃当然没怪他。
牧烬灰又道:“在这里交朋友得小心点,网上就更要注意了,隔着屏幕,也不知道对面是人是诡。”
他的好心提醒不无道理,南芝桃附和地点点头,青年警官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去驾驶位上专心开车,片刻后,送她抵达了目的地。
南芝桃道谢下车,青年警官坐在驾驶位上没有动,只扭头冲她礼貌地笑了一下,说了句“再见”。
继而,他又慢一拍地提醒她:“路上注意安全,有事可以联系我,晚上我一般都在巡逻。”
南芝桃应下他的好意,车窗在她眼前关上,这位一面之缘的青年警官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开车走了。
她没急着回家,先去附近商店买了只空气清新剂遮盖了下气味,不想让跟踪狂找上门来,一边不禁思索干脆搬家好了。
不然家里附近的诡实在太多了。
除去一只又被放生的兔子,南芝桃盘算着,如果这次能去蜂巢科技换上个没病的心脏,也算人生步入新阶段,到时候就搬个家、甩掉一两个烦人诡庆祝一下。
想到蜂巢科技,她又拿出终端看了眼聊天框,“甜蜜”还没有回信。
南芝桃不清楚屏幕另一边发生了什么,没有过多纠结,先回了家。
此时摆脱了突发状况,壹号也从她的口袋里钻出来,停在她肩膀上继续解析名单。
“牧烬灰,名单里有这个人吗?”她忽地问。
壹号安静地检索她口中的名字:“没有。”
如果有的话,早在车上,小机器人就会想办法提醒她。
南芝桃点点头,公寓就在不远处,进公寓前,她忽地转头张望了几眼,没看见什么可疑人员,只能放下心来。
没在公寓里遇到邻居,南芝桃松了一口气,等安全溜进家里,影子照旧来欢迎她。
南芝桃先找地方把壹号放好,她突发奇想,收拾出了个鸡蛋的底座,再把球形小机器摆进凹槽,虽然底座小了点,但至少能摆得正,不会到处乱滚。
她满意地点点头:“你就待在这里好了,放收纳盒容易和其他东西挤一起,别把你挤坏了。”
壹号仰起显示屏看她,南芝桃拍拍它圆滚的小脑袋:“专心解析。”
安放好备用资金,想起什么,她又问壹号:“你的资料库里能检索到祂的信息吗?”
她把小机器人显示屏转了个方向,不再对着她,而是手动掉头,看向影子。
纪酒显然不想和个小机器对视,也可能出于某种习惯,并不想被镜头采集自身数据,祂的身体径直浸没到脚下的阴影中,被南芝桃及时喝止。
“站着别动。”她一开口,健硕的男诡霎时站定,不再动了。
壹号的显示屏闪烁,仿佛又学习到了什么新东西,随后才开始扫描,读取红眼睛影子诡的体貌特征。
祂的外貌着实鲜明,可惜数据库里并没有匹配的信息。
“没有检索到相关信息,也可能是我的权限不足,但祂腿上的镣铐制式确实是联邦制造。”壹号如实汇报。
南芝桃托腮望着沉默不语的影子,指尖点了点小机器的头顶:“我知道了。”
她把小球的底座往里推了推,让它继续专注解析。
她也没有被机器镜头围观生活的癖好,等简单解决完一餐,就直接钻进了卧室,影子收拾家务,也从门缝里溜了进来。
南芝桃瞥见一团漆黑的影子汇入她脚边的阴影,又想到搬家的盘算,她有点郁闷,换个地方可没这么听话的免费保姆了。
“你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她坐在床沿,脚尖用力,踩了踩影子。
男诡从影子里钻出来,浮现出大半个身体。
她又顺手摸摸捏捏祂的胸口,饱满的肌肉形状一变再变,像个解压放松的捏捏玩具。
和室友相处的时间太久,她染上了些奇怪的习惯。
纪酒顺从地任由她玩弄,祂的个头过高,得跪在地上才能把胸口送到她的手心。
被她把玩了一会儿,这家伙才慢慢答道:“不知道。”
虽然南芝桃本来也不抱希望,毕竟室友疑似失忆,但听见祂慢吞吞的迟缓语气,还是忍不住掐了一把发泄情绪。
“那你知道自己脚上的镣铐是怎么来的吗,还有脖子上的刺青,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以前到底犯过什么事,是不是从哪里越狱出来的。”她追根究底问了一连串,脑子不太好使的室友只盯着她看。
不看祂过于健硕的身材,只看脸的话,男诡面貌昳丽却没什么生动的表情,纵使眼角的小痣精致,红眼睛一动不动的样子,仍旧显得他脑袋空空、空有美貌。
不需要回答,南芝桃也清楚祂的答案肯定是不知道。
她瞪着这一脸无辜的家伙,拍了拍祂的脸,没怎么用力,不过声音倒是清脆。
纪酒当然不会生气,祂只会把另一边的脸凑上去给主人玩。
南芝桃彻底没了脾气。
这座公寓楼里的可疑陈设,只有墙上那张写了规则的纸张,住了这么长时间没有第二个值得注意的地方。
转而,她又想,这家伙是现在失忆才这么听话乖巧的,失忆前指不定是个什么性格,说不定是恐怖分子。
找办法带上室友,还是直接遗弃室友,南芝桃在两个想法间左右摇摆。
纪酒好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牵起她的一只手,把没挨打的那张脸紧紧地贴了上去。
祂的身体冷冰冰的,但会被她的体温感染,逐渐染上温度。
“可以玩游戏吗?”祂问。
南芝桃定定看着祂,这次没有小声嫌弃祂的怪癖,而是有些无奈:“笨狗,就知道玩。”
马上就把你遗弃掉!谁让你脑子不好使。
她心里小声嘀咕了几句,影子不明所以,在得到她的许可前,都保持着仰头的姿势,能看出祂的期待。
南芝桃最终点头,用力揉了揉祂的黑发:“玩吧,看在你天天收拾家务的份上。”
和室友玩游戏这种事,她已经熟练得不能再熟练,和那些家里养了大型犬的人也没什么不同。
南芝桃安慰自己至少那些人还要出门遛狗,她只需要在房间里放一张椅子,就能和狗玩一晚上。
不过这次,她嫌站着太累了,一下坐在椅子上,至于室友,则跪在她面前。
祂两腿分开,膝盖触地,手被反绑在身后,因为吃力,浑身的肌肉似乎都绷紧着,身下的黑色衣服也被濡湿了一大片。
游戏此时已经进入尾声,南芝桃勾了勾手指上的绳子,另一端不偏不倚,恰好系在祂的脖颈上,仿佛牵着一条大型犬。
这可不是她要求的,是家里的狗自己要求的,她几乎是眯着眼睛、不敢细看完成了祂的游戏要求。
项圈箍着不断滑动的喉结,勒出一片靡丽的绯红,冷白的躯体上则遍布着些游戏留下的痕迹。这条大型犬在她手底下喘得厉害,也兴奋得厉害,受主人牵扯,才把下巴搭在主人的膝盖上。
她叠腿坐着,抬起的脚尖恰好能触到祂腿间,濡湿的那大片液体和祂的体温一样,冰冷
得要命。
她稍微犹豫,脚尖随意踩弄了几下,谁知道膝上的男诡却又剧烈地一颤,霎时濡湿了更多冰冷的液体。
南芝桃一顿,收紧了绳子,膝盖上这张昳丽的脸于是愈加仰起了,被迫给主人呈现高潮时的表情。
“你是太久没玩游戏了?怎么这么敏感,这也太多了……”她红着脸嘟囔道,伸手捏住拉扯祂的脸颊。
纪酒没说话,祂脸颊微微一侧,冰冷的唇瓣贴到主人的手指上,感激主人的奖励一般,亲吻她的手指。
又片刻,游戏彻底结束,人类少女却没松开牵绳,抚摸着伏在她膝盖上的大家伙,像在给祂顺毛:“乖狗狗,乖狗狗……”
她没发现,随手扔在床铺上的终端屏幕忽地亮了,但却并未跳出新消息,只是夹在边角的白色试纸突然变成了红色,她还保留着这个好习惯。
一只滚圆的小虫爬出屏幕,安静无声,仿佛是想钻出来看看。
它像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蜜糖,纤薄的蜜色翅膀支撑着圆滚滚的黄色身体,扑扇了两下,摔在绵软的被子里滚了两圈。
这只不太聪明的小蜜蜂把自己摔得晕头转向,好一会儿才踉跄地爬起来。
它提溜起触须四处张望,倏地看见什么,这只小小的虫子猛地僵硬了,不动了。
她的身边有其他人,或者说,有其他雄性诡异。
网络上的话本来就当不得真,哪怕再亲密的称呼,都可能只是随口一句的无心之言。
偏偏这只小蜜蜂不太聪明,它霎时觉得受到了欺骗,连翅膀都炸开了,身体更是气得愈加圆鼓鼓。
“啵——”
南芝桃忽地捕捉到奇怪的声音,只有一声响,仿佛有个小小的气泡膨胀到极致,随后骤然炸开了一样。
她松开室友,起身去查看,到处都干干净净,没发现什么异常。
怪事。
她视线掠过,没注意到一小块试纸的颜色不对,人类的嗅觉也不够灵敏,错过了床铺角落散溢的淡淡甜香。
找不到声音源头,她有点心绪不宁,疑心是隔壁的那位神又做了什么小动作,再不济,难不成是她幻听了。
蜂巢科技内部,明亮的房间内,各类柔软可爱的陈设色彩斑斓,仿佛一大块融化了的奶油蛋糕,黄、粉、蓝、紫……不同的色块都挤到了一处。
气息甜美的青年身陷在云朵似的沙发里,怀里紧紧抱着个花朵模样的抱枕。
祂的指节发白,极其用力攥着颜色花哨的终端,眼角和鼻尖都红通通的,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眼眶里则蓄着晶亮打转的水液。
祂是只眼泪汪汪的小蜜蜂,此时陷入了某种莫名的焦虑和心碎,倏地又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身影。
“哥哥,怎么办?她身边还有其他雄性。”
被祂喊作哥哥的青年神色冷漠,冷眼看着气息甜美的弟弟犯蠢。
祂的五官和弟弟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比弟弟深一些,短发是栗棕色,眼瞳也不如弟弟那么清透,像烧灼过的焦糖,气味不甜,反而清苦。
衣着打扮则成熟稳重得多,气质略显清新冷冽。
闻言,佩洛冷笑,提醒愚蠢的弟弟:“你还记得自己要守贞吗?你的身心都要献给蜂王,不要犯这些不可理喻的错误,我来找你也不是帮你处理感情问题的,是要你管好自己,别给我添乱。”
弟弟乔伊斯不说话,委屈地抿着唇,捏紧了抱枕听哥哥训斥。
“我还以为你要从雄蜂转性变成工蜂了,平时不理事,怎么突然来劲,原来如此。给母神知道,你就等着启动备用身体吧,我还要再花时间养一个同样的蠢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