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里, 宋清杳很配合的跟文雪的亲人、朋友一起玩,白天在雪场滑雪、晚上就在酒店玩游戏、一起睡觉。
文雪是个很特别的人,乐观开朗的同时, 又具备洞察人心的能力,总会在某些时刻说些让人心里发软的话, 有的时候她在想,如果她的妹妹是她该有多好。
临别前一晚,两人一起睡觉, 她用头蹭了蹭她的肩膀, “幺幺,你有空就出国来看我吧。”
宋清杳看着天花板, 轻轻的‘嗯’了一声。
握着她的手也紧了几分。
第二天九点,文雪独自去机场,没让任何人送,说是讨厌分别的场景。
宋清杳就骗她说自己要提前回去了, 实际上却跟在她的身后,送她到了机场。
坐在车里看着她推着行李走进熙熙攘攘的大厅, 最后什么都看不见时,才让师傅掉头离开。
她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直接去了店铺, 几天没开门,看货的顾客信息和电话快打爆了, 预约看货的顾客排单都排到十一月底。由于前天下过雨, 整个巷子里都带着潮湿的湿气,她费力的将卷帘门往上推, 打开了店铺大门,之前说要来看货的客人陆陆续续就上门了。一般来店里看的客人购买力都不算强, 看的都是海蓝宝石、黄色绿柱石、粉色绿柱石之类。这类宝石品质达到了宝石级别,透明度高、颜色浅、且因与‘平安、祈福’等字眼相关,在下游市场掀起一阵狂潮,价格不贵,基本维持在一千到一万一颗的水平。
从斯里兰卡带回来的这批宝石里,海蓝宝石买的最好,其次是绿柱石。
到下午三点前,这批宝石就基本售罄。
也就这个时间点稍微能喘口气,去巷子口外买了一份快餐套饭,坐在店铺里面的柜台吃了起来。
边吃,放在旁边的手机就不断亮着,一条条信息涌入眼帘。
回复完客户后,看到网络上有负面的评论,于是边吃饭边回复:[看日出的时候觉得活着很不错、看晚霞的时候觉得活着很不错、看小孩打闹觉得活的很不错,看什么都觉得挺好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世界还挺不错的。]
她这条评论发出去后,很多人给她顶帖、点赞。
最高评论的一条赞是这么回复的:[不知道你是小哥哥还是小姐姐,但我觉得你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宋清杳只回了一句:[谢谢,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
吃过饭后,她将餐盒打包扔进外面的垃圾桶里,进屋整理货柜,再跟斯里兰卡的矿场合作老板联系,打算周末再去斯里兰卡进货,关上店铺的门,背着包包往回走,在熙熙攘攘的城市里,穿梭在一条条的道路上,路灯跟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略显寂寥。
走回家时,天都黑了,她熟练地从包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嚯,猜猜我是谁!”
最近这个巷子在修改路灯的路线,一入夜不亮灯,以至于身后出现个人她都没有发觉。
不过也没被吓到,因为这个声音很熟悉。
“很无聊。”她甚至都没回头,边开锁边说,“一点都不吓人,跟你小时候戴着面具拿着刀出现在我面前还弱!”
“靠,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陈奚舟往后退了一步,“没劲。”
宋清杳无语的摇摇头,开门往里走,摸黑熟练的打开了院子里的灯和屋内的白炽灯。
灯光亮起,她才发现陈奚舟穿着西装,打扮得人模狗样的。
她微微皱眉,靠着门框,“我发现你每次来找我都穿得跟去相亲似的。”
“见自己心上人不得穿好看点?”他拍了拍自己的腰,“看看这一身,我妹都说当校草绰绰有余。”
“别招我吐。”
她往里走,“你来干嘛?”
“不是前两天跟你说你妈的事,怕你承受不了呗。”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打量她的表情,“你,应该没事吧?”
“有事,我现在特别想给她敬老院的钱断了,让她没地方住,把她扔到大街上不管她。”
听着她这话,陈奚舟笑出声来。
来之前他还担心呢,这么一看倒是不担心了,如果真有事,她绝对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其实我觉得是好事啊,你的心理负担不就轻了,以后你妈发生什么事、宋薇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袖手旁观。”
“……”
宋清杳没说话,低头看着手机翻着外卖的信息,寻思着吃哪家外卖比较便宜。
又或者干脆去街上买个面包啃啃。
陈奚舟见她根本没听自己说话,一把抢过她手机,“你听没听我说话?”
“在听。”她有气无力的看着他,“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就还我手机行吗?”
“有事,怎么没事,京市的公盘要开了,想不想去凑凑热闹?你看中的料子我出钱,咱们玩一次心跳。”
公盘交易最早是缅甸仰光出现,随后传入国内,京市的公盘几年才有一次,但控制着国内70%的原始交易,并且公盘上的毛料大部分也来自于缅甸,很多商贾不去缅甸都会来公盘进行交易,尤其是玉石商人,购买量占比90%,剩下的就是像陈奚舟这种,随便买个料子图个乐呵。
反正都是长见识,没什么不能去的。
她点头说:“行,你不怕血亏,我还怕什么?”
京市公盘在周六举行,全场采用会员制,只有加入京市玉器协会的会员才能进入,宋清杳知道陈奚舟为什么要叫她来了,因为这货压根不是玉器协会的成员,他想进来,还得靠她呢。大学时期她就已经通过了李文寒顺利进入玉器协会,成为了会员,进入公盘只需要会员证就能带人进来。
一进入会场就能看到右侧的标场里放着赌石,且赌石都是明料,小到几公斤,大到几千公斤都有,周围站着不少男男女女,对着这些赌石议论纷纷,这是一个纯靠眼力的活儿,一刀下去,要么去天堂,要么去地狱,没有例外。
宋清杳跟老师来过几回,说实话,赌石这玩意儿,她觉得纯靠运气,而她的运气向来不好。
陈奚舟用手肘捅了捅她,冲着她扬扬下巴,示意她往东侧方向望去。
这一看,就看见了沈氏集团的团队正坐在竞标会场内进行竞标活动,而不远处沈明衿牵着阚静仪的手在看一些明码标价的明料。
“要不咱们也去看看那些柜台里的货?”
“那边是分明标跟暗标的,而且要几天后才开标,价高者得,你觉得咱们有那好手气能中标吗?”她说,“就看看标场里的石头得了。”
“你倒是挑啊,十个亿以内,我照单全收。”
吹吧。
陈家再壕气,也没到拿十个亿给他出来玩石头。
能随随便便拿几十个亿出来玩游戏的,也就只有沈明衿了。
宋清杳也不拆穿他,走进标场里看石头,说实话,她就算看了那么久的翡翠玉石、钻石珠宝,也很难在那么多外表看起来一样的石头里挑出最好的那个,这个行业经验吃饭的人多,但运气吃饭的人更多,她觉得自己属于经验加运气的类型,运气好能捞着点好的,运气不好就啥也捞不着。
她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好歹。
陈奚舟随便指了一个,“那个大,买那个。”
“标价三千万呢,大哥。”她瞪他,“一刀下去就是个石头,你哭都来不及。”
“那你都快看半小时了,我——”
话音刚落下,就看见沈明衿牵着阚静仪走出来,走到了距离他们附近不远的地方站着,随后阚静仪指了指他刚才说的石头,“明衿,那个石头看起来挺好的。”
“沈太太似乎不了解公盘上的规矩。”陈奚舟一看她指的是自己看上的石头,火气‘噌’的一下子就涌上来了,“价高者得,喜欢就叫你先生加价。”
简短的两句话,火药味已经开始向四周弥漫。
不知道是因为这块石头,还是因为那些往事,气氛在一点点往凝重递进,看得宋清杳心头警铃大作,陈奚舟不怕惹事,沈明衿更是不怕事,想起当年两人你来我往的挥拳,脸色都跟着苍白几分。
她扯着他的衣服,压低嗓音:“我想要这个。”
陈奚舟慢慢收回目光,低头一看,嚯,好家伙,比他选的还大、还贵。
他点头说:“行。”
然后冲着对面的工作人员挥了挥手,“这个——”
“这个我要。”沈明衿面无表情的说,“价高者得,不好意思了,陈先生。”
“没关系。”陈奚舟笑着说,“价高者得嘛,那我再加一千万,五千万,麻烦直接刷卡分解。”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银行卡。
侧目看了一眼沈明衿,“您要加价吗?”
沈明衿疏冷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面对他的挑衅也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
只是牵着阚静仪去旁边等候石头分解。
在标场内买下的石头,大部分都是就地分解,当场加工,这边刚刷完卡,那边机器就已经打开了,电锯一开,立马围过来大批的商贾、玉器老板。宋清杳是第一次赌石,心里慌得很,那块石头她看得不算很准,只觉得跟别的石头有些不同,再加上刚才两人那么一吵,害怕两人动手才决定买的。
是石头、还是好料子,她也打怵。
看着工作人员熟练的在石头上画记号、送入机器中分解,她的心猛地提起来,扯着陈奚舟的衣服,“万一是石头怎么办?”
“怕我输不起这五千万啊?”他笑笑着搂住她的肩膀,“放心好了,这点钱我输得起。”
说完,他看了不远处正坐在位置上看屏幕的沈明衿跟阚静仪,“比他们好就行,我刚才看见那女的挑了一大堆料子,我一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料子又差又臭,也就沈明衿惯着她,要是搁我——”
“搁你怎么样?”
他‘嘿嘿’笑了两声,“你随便买,随便挑,无所谓。”
宋清杳懒得跟他废话,聚精会神的看着机器里的分解。
人紧张的时候,总会做一些下意识的举动,她抓着陈奚舟的手,紧紧抓着,余光扫了一眼沈明衿的方向,恰恰好与他对视上,幽深的眼眸毫无波澜,姿势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握着阚静仪的手,一只手夹着烟,矜贵中略带些许高傲。他慢慢抬起夹烟的手放入嘴里,冲着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好似在说——眼光真差。
她冷着脸收回眼神,继续将目光落在了机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