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耳根软的妈宝男30(1 / 2)

那位为情叛出宗门的江师兄最终还是回来了。

整个太初宗的弟子近两日无一不在明里暗里谈论此事。

剑峰学堂中,那空了近两余年的位置,此时也终于等来了它的主人。

便是课业未曾结束,也有不少的小弟子背着授课长老,悄悄摸摸、探头探脑地盯着前方脊背挺直的青年人,久久挪不开眼神。

已至春日,明丽的日光透过支起的竹枝窗棂,粼粼如水般蔓延入学堂内。

青年穿着一身菘蓝束腰长袍,一只皓白腕骨撑着一侧额头,高高竖起的黑色马尾缠着霜色发带,一半幽幽浅浅地伏在肩头、一半飘飘洒洒地落荡于半空。

青年人玉白的面颊隐隐显出几分白辉的弧度,却始终叫人看不清、触不着,如云隔雾。

那只是一道背影,却无端令人生出无限神往。

“你们说,江师兄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呢?他不是为了那人宁愿舍了一身灵骨灵力么?”有人低声不解道。

见他这般问,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师弟颇有些惊讶道:“你竟还不知道么?江师兄那位心上人啊——”

“是妖。”

周围几人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眼见众人被吊起胃口,那位年纪大些的师弟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表情道:“都说妖族诡计多端,你们以为江师兄当初缘何为了那妖孽要死要活?自然是那妖孽有蛊惑人心的本事!”

“它将江师兄骗进了人间,自以为骗得师兄真心,却不想松懈之下暴露了妖身,露出一条巨大无比的蛇尾——”

“上古大妖烛九阴大家都知道吧?它便是那烛九阴的后代,那妖物哪有什么人性,眼见欺骗不成,便要吞吃了江师兄,好在昆玉仙尊心有所感,及时救下了师兄,这才免了一桩惨案。”

“可怜江师兄,敢爱敢恨、付出一腔真心,却遭到了这般的打击。”

众人静了一瞬,有人忍不住开口道:“师兄此时应当十分需要宽慰……”

他这般一说,旁边便有人开玩笑横了一眼,意味不明接道:“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大家眼睛都盯着呢,还有那位寻人寻了许久的罗师兄……你想捷足先登,可得仔细仔细自己的皮了。”

一提到那位罗家小少爷,众人无端静了静,眼神交错,那人更是嗫嚅着唇,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江让下山的这两年,他们可是亲眼看着那位一日复一日变得愈发阴冷凶痴。

第一年,罗洇春疯了一般地四处找寻江让,据说他搜罗了无数折磨人的刑具、药物,但许是有人从中帮着青年隐匿行踪,罗洇春始终不曾真切寻到对方的行踪。

一次又一次的扑空无疑令他变得愈发神经质、焦虑郁躁。罗小少爷时常无端便会痛骂出声、砸毁物品,形容疯癫,洞府中伺候他的杂役都被砸跑了好几位。

第二年,罗洇春近乎不怎么回太初宗了,他上天入地,甚至入了人间皇城去一家一家地搜罗,搅得人间乱象丛生。

最终,他碰上一个与江让有两三分相像的少年,发了狂的青年险些抽出藤鞭将对方折磨至死。

罗小少爷眼眸猩红,甚至隐隐显出几分走火入魔的疯癫,他用鞭子死死箍住那人的脖颈,宛若异化的妖孽一般腥冷冲天道:“是谁令你扮做他的模样?是他吗?是不是他?”

“你叫他来见我啊!”

“两年了,他为什么不肯见我一面?!”

最终,是罗家那位主母亲自唤了一众修为高深的侍从将人活生生绑了回去。

但绑了回去也不管用,罗洇春终日换着法子逃,哪怕被忍无可忍的罗父打断了腿,也要拖着残缺的身体往外爬。

罗夫人终于受不了了,向来雍容华贵的高门主母忍不住哭出了声,她跪在泥泞中抱着自己的孩子,哽咽道:“洇春,你清醒点,我们不要他了,不要他了好不好?”

“只要不是他,爹娘随你如何,你喜欢谁都好……”

罗洇春却像是失了魂一般,他惨白着一张脸,一身红衣衬得他宛若复生的厉鬼。

红衣青年黑洞洞的眼像是人掏空心脏而死后的死寂。

他慢慢弯唇,眼睛却漫出无限的湖水。

罗小少爷脸色扭曲地哭着,唇肉颤抖:“娘、娘,我谁都不要,我就要他,我一定要他——”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帮帮我,帮我找到他好不好?没了他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只要找到他,我有办法让他喜欢我,我一定有办法让他爱上我!”

谁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此以后,罗洇春再没出过罗家大门,终日隐没,不见人影。

如今江让终于回来了,众人用脚也想得到,那罗小公子一定会继续纠缠上来。

偏偏他有权有势,无人敢同他相争。

果不其然,几乎方才下了课,江让随着众师兄弟出了门,还未曾寒暄上几句,便见到学堂外不远处矗立的一道火红伶仃的身影。

赤红的缠枝锦袍依旧如往昔般炽烈张扬,琳琅环翠的耳铛、颈链、臂钏令人目不暇接。

青年半披散着鸦黑的长发,华贵的头冠上张扬地缀下叮当作响的流苏,一张精致美丽的狐狸面看过来时更是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笑意,一时间竟衬得他有如仙子下凡般的艳美之态。

众师兄弟不由得顿住了脚步,一个个古怪对视一眼,后脊出不知为何窜上几分凉意。

来者不善、来者不善啊。

江让倒是显得镇定了许多,他到底出走两年有余,平时也不曾关注修真界的传闻,自然丝毫不知对方的情况。

两年时间也让青年成长了许多,骨子里多了几分隐约的稳重,此时见到罗洇春,难免想到自己从前与这位骄纵的罗小少爷针锋相对的幼稚场面,一时间便只余下尴尬了。

他以为罗洇春又会如往常一般,上来对他冷嘲热讽,讥讽他选错了人,自找苦吃。

亦或是说出一些往人心窝子里扎的话。

可他无疑想错了。

只见那人依旧如记忆中般的艳色,慢慢行至青年面前,黑靴立定,一双漆黑的眸裹着熹微的水意、睁得很大,衬着那张精致的狐狸面竟无端多了几分秀美可爱的意味。

江让思绪一顿,虽然已时隔两三年,往事随风去,但是用可爱形容罗洇春,似乎还是很奇怪……吧?

青年正蹙眉想着,却听到眼前的罗小少爷微微仰着头,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傲气与细微的不安。

“江让,你、你怎么才回来?”

听到这熟悉至极的语气,江让不由得微微一愣,放松了几分,含着轻微的笑意道:“嗯,回来了,你找我?”

一时间,两人之间气氛竟显得和谐无比。

罗洇春忍不住抠挖着掌心,水红的唇咬了又咬,声音竟低落了几分,他颤着浓密的黑睫,轻声道:“嗯……我今天听到旁人说你回来了,就想着来寻你看看。”

“对不起啊,从前让你困扰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继续那样缠着你了。”

江让看着对方失落偏开的美丽脸庞,一时间竟有几分不知所措。

若是罗洇春还如从前一般与他争锋相对,他还能继续轻松怼回去,可如今对方竟来诚心道歉,他反倒是不知该如何了。

罗洇春却微微抬眸,小少爷或许是第一次这般同人低头道歉,难免有几分羞耻,他咬唇道:“你、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哪怕一句没关系也好啊!”

一时间,江让忍不住轻笑,眉眼舒展,面如冠玉。

青年从不是会被困在从前的性子,加上师尊夜夜的宽慰,或许偶尔的梦魇会令他愁眉难展,但如今,他已然能够忘却上段险些送了他一条命的姻缘。

青年依然如从前一般,流光奕奕、神清骨秀,磋磨的人间苦楚、背叛恐吓从来无法真正折断他的腰脊。

他含笑,发带逸散,俊朗的令人挪不开眼:“罗小少爷,我还是第一次见如你这般嚣张道歉的人。”

于是,众人眼睁睁见着那罗小少爷又被他惹得脸红羞愤。

可出乎意料的是,罗洇春并未如从前一般的大呼小叫,倨傲无理。

他忍气吞声,齿尖微微摩挲,一双水汪汪的眼看着青年,飘荡着隐约的光彩,他咬牙道:“那、那你想如何?”

江让凑近他几分,笑嘻嘻道:“再说一遍听听?”

罗洇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好半晌,隐约带着几分气怒的模样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

江让忍不住笑出声,眉眼肆意的笑容令人想到丹鹤展翅,自由而隽美。

他笑道:“行了,这次真行了。”

青年说着,又小声嘟囔接了一句:“再不行就要炸了。”

罗洇春没有听到后面一句,一张精致的狐狸面红了个彻底,他似乎确实经不起逗,只是这般,整个人就纯情得像是要彻底燃烧起来了一般。

他抿了抿唇,好半晌才微微垂眼道:“那,要一起去喝一杯吗,你从前、不是很喜欢同师兄一起去喝酒么?”

江让这会儿当真彻底松懈了下来,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一副笑意爽朗的模样道:“行,那咱俩去喝一杯,要不要叫上其他师兄师弟?人多热闹。”

罗洇春迟疑一瞬,漆黑的眼球微动,露出几分纯然的无措道:“我家家训严明,很少私下喝酒用餐,如果你想……”

“那行,就我们俩吧。我懂你,大少爷嘛,不好意思,那我们现在就走?”青年毫无防备道。

罗洇春慢慢露出一抹看不出意味的笑来,他适当的显出几分不好意思,红着脸带了几分邀功的意味道:“好,我前些时日同兄长寻到一家酒肆,奢华别致,还有美人歌舞,其中的酒水更是有价无市——”

江让眸中顿时一亮,天晓得他从前在人间过得是什么苦日子,如今回来了,该享受的一个都不能落下。

只是……青年面容微顿,他压低声线,颇为谨慎的对罗洇春道:“那……正规吗?我师尊这些时日管得严,若是被他知道我招了妓,只怕又得抄几十遍太阴咒了。”

罗洇春眸色微深,艳丽的唇角微弯,轻松笑道:“没想到啊,你竟会这般怕你师尊?”

“放心,那些只是歌舞艺伎,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江让这才松下肩头,他挑眉笑道:“行,若是中途我师尊寻来了,你可得替我挡着?”

罗洇春面上的薄红如春日的桃枝,许是受到青年轻松姿态的影响,他也放下了几分高门公子的做派,只笑着动了动精致的眉眼道:“那是自然。”

两人修长的身线迎着霞光万丈的夕色,慢慢离远了。

有师弟眼见两人隐约的肩线相连,忍不住撞了撞身畔人的肩,八卦道:“师兄,你说,日后他二人会在一起么?”

那师兄叹气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你觉得,罗小少爷会让其他人有机会接近江师兄么?”

旁人不知,但他们这些亲眼见过罗洇春发疯的人皆是一清二楚,这位罗小少爷,早已疯魔了。

*

御剑的风声渐渐消止,逐渐变乌的云层被飓风慢慢拨开,最后逐渐显出一片空茫的海域。

海域被群山环绕,雾气云海在其中翻涌,永恒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