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耳根软的妈宝男10(2 / 2)

男人一身朴素的白色长衫上一块黑一块灰,他静默地半侧脸躺在黑色的淤泥中,白色长发缠绕在地上的深绿荆棘中,如同丝丝缕缕被勾破的蛛网。

祝妙机苍白的面上并没有被羞辱的气愤,他像是早已习惯被这般对待了一般,黑眸无神,连痛感都消失了,他将自己的灵魂藏在阴影中,仿佛就能够面对一切的不公与残忍。

那样瘦削的身体,被一脚又一脚狠踹,疼得狠了,才会隐约地抽搐、微微蜷缩起来。

从青年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凌乱的白发沾在汗津津的惨白额头,而那一切的透骨白中,只有一双黑惨惨的眸看向他。

祝妙机看见他了。

可他并未呼救,他只是轻轻颤眸,最终,毫无期待地偏过眼。

那些人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他们便打边骂,姿态比之对畜生都好不了几分,他们鄙夷厌憎、居高临下地说:“祝妙机,你这个扫把星、灾星,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

江让一瞬间只觉脑内一片空白,紧攥的拳头与背后振动嗡鸣的玄剑昭示着他近乎崩塌的怒火。

光芒一闪而过,玄色长剑势如破竹,只一瞬间,那几个出言不逊的无垢阁弟子便被剑气逼退几分。

他们面上仍带着余怒,眼见从树丛后走出的黑衣青年一副冷面森然,正要开口怒骂,其中一人却忽地压低了声音道:“师弟们且慢,此人修为已达金丹巅峰,他衣着不凡,恐怕不是一般的散仙……”

几个无垢阁的弟子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眼见江让慢慢走近那淤泥中的男人,青年相貌俊朗、唇红齿白,乌发被张扬的金冠束起,漂亮的马尾在空气中游曳出尘,他微微抿着唇,半弯下身,毫不嫌弃将面目苍冷、浑身脏污的男人揽抱起来。

其中一个无垢阁弟子有些忍不住了,他嫌恶地看了眼祝妙机,对江让语气竟显出几分好言规劝道:“这位道友,你可知你帮的这位是谁?”

“他是无垢阁弃徒,此人名为祝妙机,乃是命定的天煞孤星,卜星阁阁主曾断言的妖孽。”

那弟子咬牙道:“我宗曾好心收留他,没想到他竟恩将仇报,引来天灾,那场天火于阁中整整烧了一月,无垢阁烧伤损失无数,甚至牺牲了数位精锐弟子。只有他!只有这个妖孽,他什么事都没有!”

他这样说着,一双猩红的眼死死盯着青年怀中狼狈白衣人,像是恨不得将其剥皮脱骨了才好。

江让脸色难看,他只是紧紧扣着那双无力的、冰冷的手腕。

恍然间,青年甚至觉得自己握住的是一块毫无生命的寒冰,没有生命、没有希望,只有无边的寂冷。

江让慢慢吐出一口气,他忽地抬眸,锐利的眼盯着那弟子道:“道友愿意告知,在下自是感激不尽,但在下却并不认同你所言之罪,无垢阁当年那场大火我也有所听闻,但阁主都出面澄清过了,那是天外石引来的灾祸,如何能怪至一个无辜弟子身上?”

“更何况,这几日我皆是同祝道友一道行走,不曾碰见过任何意外与灾事。”

几乎是青年话音刚落,他身畔的男人便微微动了动指尖。

他们都知道,青年的这句话是假的。

江让这几日碰到的灾祸又岂止一星半点,不过好在都是一些可以避免的小事,青年从不会将它们放在心上。

人生在世,哪会一帆风顺,总不能出了什么事都去怪旁人是灾星吧?

这就是懦夫。

那无垢阁弟子一时语塞,旁边一位年长一些的师兄站出来和气道:“道友莫气,你或许不知,世上哪有那般巧合的事情。祝妙机来的第一年,无垢阁上上下下便发生了许多灾事,这些灾祸中都有他的影子,更甚者,我们的一位师兄不过教训了他两句,不久竟瘸了一条腿,成了残废。”

“后面这场天火更是叫阁中人心惶惶,这位道友,不管如何,我还是劝你,离他远些的好。”

江让能感觉到身畔人愈发颤抖、松缓的手掌,可青年却从始至终都未曾松开手,他紧紧扣住那双手,像是要将什么力量传递给他一般。

祝妙机脸色苍白的难看,白发间的红色发带欲坠未坠,像是一道猩红的血痕。

他怔怔地看着身畔的青年,从来闷黑的眸中隐约闪过几分水光。

可也只是一瞬,便沉寂了下去。

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没遇到过好心人。

祝妙机皮囊好看,虽然并无灵根修行,却有着极高的阵修与驭兽天赋,他遇见过想要收留他的散修、宗门,也曾碰见过许多怜悯他的遭遇的人。

可他们最终无一例外都会抛下他。

因为比起利益来说,他带来的灾祸更加令人惧怕。

收留他的小宗门,轻则解散,重则灭门;带走他的散修天赋尽散,生不如死;怜悯他的人、对他施救的人,都会遇到不同程度的灾祸打击。

他们一开始总是会告诉他没关系的,但越是到后面,他们就会变了一副面孔,用一种看垃圾、臭虫的眼神看着他。

无垢阁的人没说错,那场天火就是冲着他来的。

是天道厌憎他,要叫他孤苦一生、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祝妙机没有二十岁以前的记忆,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受到这样的折磨。

喜爱他的人会霉运缠身、欺辱他的人也不会好过,他没有灵根、没有修为,如游魂般地飘荡在这个世界近乎百年,可容颜却不会老去。

就像一个诅咒一般,他就连死,都难以真正死去。

祝妙机以为在小秘境中便能够脱离天道规则,寻到解脱,没想到,他遇到了江让。

那个炽烈真诚、时时想要逗他开心的孩子。

可是,他不敢了。

一开始他甚至不敢同青年多说一句话。

因为他清楚,若是他应了,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青年的厌恶与远离。

祝妙机觉得自己像是一抹飘荡在天地的游魂,只配待在阴郁潮湿的地带。

可人总是向往光明与温暖的,就像飞蛾扑火,明知自取灭亡,却依然难以克制。

他已经克制得足够了,可江让不肯放过他。

青年像是一抹永远不会消散的、照在他眸中的日光。

明明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明明知道待在他身边会有危险,可那孩子就是不肯离开,还妄想保护他,固执得令人发笑。

祝妙机心口宛如吊着一块巨石,他时时刻刻希望最后的刀锋快些斩落,却又总是忍不住地贪恋。

他是个龌龊的、活该遭人鄙夷的东西。

如今,青年听到这些事情了,为了他的宗门、为了他喜爱的师兄弟们,一定会放弃他。

他死死垂着头,白色的、怪物般的长发垂在侧脸,遮挡住潮红的眼眶。

其实他连哭都不该哭的,早晚的结局,有什么可哭的呢?

可祝妙机始终未曾等到青年与他割席、划清界限。

恍惚间,他只察觉到青年越发扣紧的手腕。

年轻的孩子眸光坚定,他被人养得多好啊,好到近乎天真纯善。

他认真的说:“即便他真的体质特殊、灾祸缠身,世间之大,总有办法压制,我师尊是昆玉仙尊,一定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