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响并不在乎青年送什么样的礼物,身为华京陆家的继承人,不夸张的说,他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
他在乎的从不是礼物的本身。
只是,当青年眉眼含笑地将他拉进那家知名的婚戒售卖店的时候,男人还是不可避免地呼吸一滞。
一瞬间的思绪如同堆积的烟草,只待星火相接,便能瞬间燃起熊熊烈火,烧得他理智全无。
江让的姿态实在太娴熟了,他并不像是第一次来,倒像是一位长久驻足的熟客,只待他入店,便有美丽的店员小姐前来熟稔地攀谈。
“江先生,您订做的戒指已经到了,今日是来取走的吗?”
店员小姐说着,注意到了青年身侧的男人。
男人身量欣长、面容俊戾,微卷的黑色短发随性冷感,举手投足间散漫而有威压,只有眼神始终停留在青年的侧边轮廓。
“这位就是您的爱人吧。”
店员转头微笑着对陆响道:“江先生对这对戒指可上心了,不仅亲自参与了设计雕花,甚至还选择孤品买断,也就是说,这对戒指,世上仅此一对。”
“你们一定过得很幸福,是打算结婚了吗?”
国内的同性婚姻法刚通过,虽然社会的主流还是异性恋,但同性婚姻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陆响喉头微动,只觉得心口像是淅淅沥沥下了一场濛濛细雨,它们湿漉漉地淋在男人鼓动的心脏、肺腑间,恍惚像是一个又一个稠密潮湿的吻。
男人从未想过,原来青年从前说的话,竟是一字不假。
江让在两人恋爱的第一个月就认真同他聊起过相关话题。
青年的措辞温和小心,微微抬起的眼眸中溢满了认真,他郑重其事道:“陆响,我不是个随便的人,从前或许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但后面我也逐渐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了。”
“我想过,以后,我会以结婚为前提去恋爱。”
他说得多么认真啊,简直像是要在爱人面前剖出自己的一颗真心才好。
或许当时的陆响仍心底存疑,现下却再也顾不得心绪的沉浮了。
这是一家连锁老牌婚戒店,店内的设计师因其独特的设计算得上享誉国际,加上这家店有一个特殊的规定。
购买对戒必须本人亲自到场、使用本人身份证,且仅允许购买一次。
因其宣传的特殊性,所以十分受情侣夫妻的欢迎。
陆响忍不住想,难怪青年这段时间总是会时不时频繁接到陌生的电话,而一接到电话,便要避开自己。
还有今晚出门前偏要自己带上的身份证。
想来为的就是此刻。
“结婚还太早了,”青年有些羞涩地颤了颤眸,看向一旁紧盯着自己的男人柔声道:“他马上要过生日了,也不知道送什么好,想了想,我们还没买过情侣对戒,就……”
店员小姐善意地笑道:“你很爱他。”
这句话直白得简直像是一道划破夜空的雷电一般,震得两人皆是脸肉发涨,红潮泛滥。
江让还能勉强镇定,大少爷倒像是彻底魂飞天外了。
分明是一副桀骜冷鸷的外表,慌乱起来却虎牙尖直往唇边冒,倒显出几分意外的纯情。
青年忍不住低笑了两声,被男人敏锐地捕捉到了,陆响抿抿唇,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那手腕却是越扣越紧。
简直像是恨不得要将自己融入那青年的骨血之中才好。
“好啦,陆大少,我可没有笑你。”
江让抿唇,满含笑意的眼中带着促狭般的星光。
青年人站在无数闪耀的钻石中,他的皮肤是如此轻盈腻白,面容又是如此隽秀,落在爱他的人眼中,神魂颠倒不过如是。
陆响忍不住微微偏过眼,抑制着如雷的心跳。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随着与青年日益亲密的相处中,他关注的不再是对方身上艳骨迷离、勾他上瘾的香味。
不知不觉中,陆响早已习惯去关注青年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青年爱吃甜食、吃到喜欢的东西时漂亮的眼睛会微微眯起来,像懒散的猫咪。
他高兴的时候会眉飞色舞地和自己分享,不高兴的时候就微微垂眼、或是下意识抠手指。
两人刚谈恋爱那会儿,尽管对方只字未提,但陆响清楚,青年其实还是有些惧怕自己的,即使对方极力想表现得柔顺正常,但男人一靠近,还是会忍不住下意识偏开几分陌生疏远的距离。
这很正常,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陆响知道自己用了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逼迫了对方,所以有这样的结果,也算是自食恶果。
但令他感到高兴的是青年的改变。
江让像是一棵慢吞吞舒展枝叶的含羞草,他一步步的,像是引导、又似是真正地释怀,总之,他慢慢地愿意真正去亲近男人,而如今,更是习惯于肢体的接触。
青年会亲昵地揽住他的腰身、会大着胆子揉他的脸颊,甚至于用柔软的指腹去触碰他锋锐的虎牙。
有时,陆响甚至会疑心自己是否从未有过什么洁癖症,江让的一切都令他觉得舒心极了。
或许,这些情绪、这些转变的关注、这些温柔的触碰,都足以用爱情去囊括。
男人愣神的瞬间,手指上便被套入了一枚精致的银色男戒。
很漂亮的小玩意,落在灰蒙蒙的视角中熠熠生辉,像是装饰美观的钉子、温柔扑朔的蝴蝶,总之,你绝无可能忽视它。
轻柔的音调在他耳畔如乐声般响起。
那空灵的提琴乐如此询问他的心:“阿响,你喜欢吗?”
男人戾冷的眉眼如被温水清洗过一般,长睫下的泪痣几乎要凝成水一般飘落。
他说:喜欢。
是喜欢戒指,也是喜欢你。
于是,听到美好答复的所有人都在一旁露出大团圆结局般的微笑,他们热烈地祝贺他们的感情更进一步,仿佛下一刻,便能眼见这对有情人步入爱与婚姻的殿堂。
江让唇边含着笑,缓缓地、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中的银戒。
青年的黑色眼波温柔地注视着陆响,那涟涟的、错落在眸中的细碎光点仿佛为眼前的男人织就了一场甜蜜而幸福的白日梦。
他的眼窥见了男人眸中层叠起伏的爱意,他的耳畔尽是众人的祝福,可他的心在想什么呢?
他的心如一尾毒蝎,它嘶哑着嗓音阴森道:“再等两年,只需要再等两年,就到了法定结婚的年龄了。”
“只要你和他结婚了,他的权力、金钱、人脉、资源,早晚都是你的。”
膨胀的欲望与无尽的狂热幻想让青年近乎眼底猩红,无数的贪婪、阴郁、疯狂、渴望在那美丽的、温柔似水的眸底一一闪现,又慢慢平复。
手机隐约震动的声音将他从那炽烈的梦境中唤醒。
江让下意识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一瞬间蹦出的信息如同扭曲挤压在一起的丛林细蛇,细细密密地令人头皮发麻。
它们全部都来自于一个人。周宜春。
江让微微蹙眉,心下莫名一颤。
其实这几个月,他和周宜春一直都有在断断续续地联系着,江让倒是想彻底断联,毕竟他现在攀上了陆响,周宜春于他来说,就是个没什么用的残次品了。
但青年到底清楚那半瞎子的脾性,周宜春确实是条没用的狗,但他对自己偏执得很,难保不会鱼死网破,江让好不容易才费尽心思骗取了陆响的信任,眼见就要飞黄腾达了,他可不想毁在一条癞皮狗的身上。
于是,青年这些时日一直都在漫不经心地吊着男人,哄着骗着对方好好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