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里,身旁的人忽然低声开口:“密码是你生日,指纹也是你的。”
“如果有一天有人让你打开,你就打开给他们看。记住了?其他就说不知道。”
脑中轰然一声,她僵在原地,愕然地望向男人。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里面只是装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脑中乱作一团,心口蓦然坠得发疼,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气息在发抖。
“里面...有什么。”
其实也不必多问。里面还会有什么,证据,把柄,所有一切可能会置他于万劫不复的。
顾宴朝垂下眼睛,深邃目光凝着她,忽而勾了勾唇,漫不经心道:“重要的东西。”
比他的命还重要的东西。
看着他晦暗不清的神色,顾袅猛然间又想起七年前那一次,当时在舞蹈室里也是类似的情景,他打伤了人,让她报警,把她撇得干干净净。
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开始发抖:“顾宴朝...”
他这样就像在交代后事,让她觉得害怕。
当年失去至亲的痛苦,她再也不能经历第二次。
顾宴朝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温度冰凉,蹙了蹙眉,用掌心裹住她的,又将她拉进怀里。
周围安静得不见一点声响,胸膛紧靠,心跳声仿佛也勾缠在一起,他的心跳如此强烈,在安静的夜晚震得她耳膜发痛。
脸颊贴着他的衣料,顾袅屏紧了呼吸。
没有亲吻,只是拥抱,奇异地安抚了她震荡不安的情绪。
低沉的声线落在她耳边,意外的柔和,像是轻哄着她。
“别怕,按我说的做,不会有事。”
秦海生死前什么都不给她留,他不一样。
他的命都握在她手里,这辈子的牵挂也只有她一个。
他一向不会说什么情话,只能用这些东西给她安全感。
无论外面怎样天翻地覆,他都给她留好退路。
慌乱的心忽然又一点点安定下来,却又听见他沉声道:“明天下午,我让人送你回去。”
那句我不走险些脱口而出,顾袅顿了顿,嗓音滞涩:“我陪你过完生日。”
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他的三十岁生日。
上一次陪他过生日,还是五年前的事。
男人动作僵了下,似是没想到她会主动说出这句话。
很快,他幽暗的眼底有什么翻滚燃烧着,低沉的声线也不觉变哑:“真的?”
像是被他的目光摄住了心脏,顾袅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塞住了:“嗯。”
话音落下,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忽然收得更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听到她说这句话,他有多高兴,她感觉得到。
这代表她的心对他敞开得越来越多,就快要像过去那样毫无保留。
她总是害怕,那么胆怯,因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和欺骗,让她不敢把心再随意交出去。
可那么严防死守的心,几乎不再受她自己的控制。
一直到回了她房间,他也没离开。
光线影影绰绰,笼住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顾袅的目光不自觉被吸引,酸涩的眼睛忽然又有了异样。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他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钱大多都用来交她的学费和房租。
有一天,她跟在顾宴朝身后出了门,躲在街角,看见他一整天就只吃了一片一美元的披萨,最廉价的那种。
那么薄薄的一片,如果是她还勉强可以果腹,他长得那么高,怎么可能吃饱。
后来她瞒着他,偷偷找了一家西餐厅的兼职。她只要坐在那里给人弹钢琴就好了,不合法,每小时就能赚三十刀。她每天两三点钟放学,弹四个小时,就能赚到一百刀。
虽然有点累,但她就当作小时候被强迫坐在那里练琴了,完全可以忍耐。攒下的钱,她还可以给他买一样生日礼物。
每天下了课就去,她想只要她比他回去的早,他就不会发现。
可事与愿违,纽约的冬夜寒风凛冽,他的声音更冷,说出的每个字比寒刃还伤人,唇角挂着讥讽的笑。
“顾袅,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我需要你为我做这些?”
顾袅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生气,她只是不想成为他的负担而已。
“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在偷偷干这些事,你就滚回去。听懂了?”
听见后面那句,她愣住了,眼泪又不听话地往下落。
那阵时间,她总是在心里麻痹自己,她主动陪他来这里只是为了离开燕城,是为了自己的平安,摆脱原来的生活,无关其他,她早就对他彻底失望了。
那时的她流眼泪,究竟是因为她害怕在异国他乡被他抛下,还是因为其他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一直到回了家,她也没再和他说一句话,洗漱之后上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哭得眼睛红肿。
被子忽然被人掀开,他从身后把她抱进怀中,禁锢的力道似乎要将
她揉进骨血里。
温热的呼吸扑在后颈,他低声哄着她,一遍遍和她道歉。
“哥哥错了,不让你回去。”
被当作生日蛋糕的简陋披萨上插着点燃的蜡烛,最后却被她吹灭了。
以前他总说他没有什么愿望,干脆让给她许算了,还一定要强迫她把愿望说出来。
原本以为褪了色的记忆,每一帧画面都那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明明心底的声音已经恨极了他,却又总在回忆的细枝末节里,从他的坏里,窥见了一点真心。
不知道是她今天真的累极了,还是他在床边,让她觉得格外安稳。
思绪混沌着,眼皮变得沉重无比,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男人动也没动,就这样在她的床边,直到她的呼吸平稳下来,彻底睡熟,深邃视线依然描摹着她的五官,从她睡梦里也紧皱的眉,再到红肿的眼睛。
安静的环境里忽然有电话声响起,顾宴朝才收回目光,怕惊醒她,起身走到阳台接通。
冷风呼啸,他点了根烟,听见周翌的声音很快从对面传过来:“假装配合妥协,让他们松懈,多争取一些时间,是现在对你来说最好的办法。”
他声音喑哑至极,“不重要。”
似乎并不意外他的选择,对面轻叹了声,又问:“就这么让她回去,你舍得?”
男人回过眸,烟雾缭绕弥漫在四周,让他的神色冥冥不清。
房间里月光朦胧,床上蜷缩着的那道身影,乌黑的发顶,长发披散在被单上,明明都睡着了,也看起来那么不安。
这次放手,是逼不得已。
如果后面能平安,他不会再放开。
他要利用这次机会,赌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