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婆婆也连忙放下针线,热情地迎了过来,帮她提箱子:“来得好早,是不是很早就出门了?”
“嗯。一大早就出门了。”岳宁跟着何家婆婆一起往里走。
“阿公。”岳宁叫正在踩缝纫机的何父,发现里面多了一个正在熨烫衣服的女子。
何父也放下了手头的事,要站起来。
“阿公,你忙。婆婆带我上去就好了。”岳宁说。
岳宁跟着何母走上楼梯:“婆婆,你们雇了个小工?”
“就是看着阿珍可怜,留着她给她一个住的地方,一口饭吃。”何母悄悄跟岳宁说,“她是我们以前竹筒楼里,李家领养的童养媳。李家为了儿子能去钢厂上班,那时候刚好开始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他们一家子就让阿珍去了四川。阿珍一去就是十年,等她回来,李家的儿子都结婚了,孩子都六七岁了。她还想住李家,李家的儿媳妇哪儿能容她?”
岳宁知道婆婆就喜欢扯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她接话:“李家的儿子儿媳还住竹筒楼里?”
何母推开了房间:“哪儿啊!钢厂分了房子。李家两个女儿都出嫁了,家里就老两口,虽然不宽敞,但是给她的落脚的地方还是有的。就是那个儿媳妇知道她是他们家的童养媳,吵着闹着要赶走她。那天我回筒子楼去看小姊妹,外头在打雷下雨,李家那个小女人,当着老两口的面,把阿珍的东西全都扔了出来,扔到雨里。阿珍命苦,在他们家做童养媳,他们家本来就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李家婆子平时有点吃的都紧着自己姑娘和儿子,她连口饱饭都没吃过。”
岳宁一看是朝南的大房间,连忙说:“这房间是你们老两口的吧?您二老就给我安排一间小房间就好了。”
“没事,我们俩跟你阿祥叔睡一个屋。以前一家四口住的地方还没这间屋子大呢!不也都过来了?”何母说道。
岳宁见床上的草席和毯子都是全新的,她就来几天,老两口却要忙活这么多事,她说:“麻烦你们了。”
“宁宁,每一次你都说,不要把你当外人。这个时候你怎么就见外了?你是我们一家子的大恩人,没有你,我们何家哪儿有出头之日?”何母说道,“你愿意住在这里,我和你阿公开心都来不及呢!”
岳宁笑:“知道了。”
“我把东西放了,这时候刚好是午市,去福运楼看看,下午我就不回来了,直接去春交会,晚上可能要到福运楼收市,跟阿邦叔他们几个一起回。”岳宁说。
“这也太辛苦了。”何母说。
岳宁笑:“刚到吗!肯定忙的。”
何母把一把锁给岳宁:“阿明他们也有,你们出门的时候把锁锁上。”
婆婆都这么说了,岳宁接了锁说:“我知道了。”
“我先下去了。”
“您忙!”
岳宁打开行李箱,有几件真丝的衣服,在箱子里有点皱,她一起拿了下楼。
看见何父,岳宁说:“阿公,这几件衣服帮我熨烫一下。”
“好,好的!”何父跟那个女子说,“阿珍,你先帮宁宁的几件衣服烫一下。”
阿珍连忙走过来,岳宁说:“阿公,不着急。明天后天穿的。”
“没事,我手里的活也差不多了。”阿珍接过衣服。
岳宁这才看清她的脸,她的五官长得挺周正的,就是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大约跟自己在西北的时候一样,风吹雨淋,皮肤黑。岳宁估摸着她的岁数,应该有三十多了吧?叫一声姨吧!
“谢谢珍姨。”岳宁说道。
阿珍微微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你客气了。”
岳宁把衣服给了阿珍,对其他人说:“阿公、婆婆、阿祥叔,我先去福运楼了。”
岳宁正要走出去,却见门口来了一个和婆婆差不多岁数的老太太。本来好好地在锁边的何母,把衣服往小桌上一放,站起来脸色立马变得不好看:“你还来干嘛?”
“张云娣,我找阿珍,不是来找你的。”老太太说。
何母不让她进,那个老太太对着屋里的阿珍喊道:“阿珍,你真以为他们这么好心?他们收留你,是想让你给他们家这个残废做老婆,伺候他们这个残废一辈子。”
岳宁见阿珍黝黑的脸白了好几度,整个人都在发抖。
何母冷哼一声说:“放屁,我心没你那么黑。为了你儿子有个好工作,把阿珍送到四川山沟沟里,阿珍吃尽苦头回来,你们全家把她的东西扔出来。现在让阿珍去给你那个死了老婆的侄子做填房,去做三个孩子的后妈?”
这下岳宁算是知道了,这是李家那个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