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后厨教学(2 / 2)

罗国强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我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就来。”

岳宁看着罗国强的背影,罗国强她要用,但不能被那对夫妻裹挟着用,她对马耀星说:“我们泡发香菇、瑶柱和海米。鸡汤应该有吧?”

“有。”马耀星把这几样拿过来。

岳宁说:“你来泡发。”

“我来?”

“这个不用我教吧?”

岳宁拿起猪脚和猪皮扔进大锅焯水,周老爷子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凉菜,白卤猪蹄。得焖煮四个小时,还要冷藏。”岳宁见马耀星已经弄好,便叫道:“阿星,我教你做潮州白卤猪蹄。”

“来了。”马耀星跑得飞快。

岳宁抽了一张方子给他:“猪蹄焯水后,你来卤。我准备一下宋局长他们的午饭。”

来的路上商量好了,中午就简单点,岳宁做个拆鱼羹,炒个牛河,大家吃一口,晚上才是重头戏。

“好的,好的。”

岳宁见罗国强进来,便说:“国强,你不是想看我做拆鱼羹吗?去杀一条花鲢来。”

罗国强本已心灰意冷,却没想到岳宁会让他去杀鱼,顿时惊喜道:“好。”

罗国强拿了一张卡片,提了一个桶去后院,粤菜讲究新鲜,后院里养着活鱼、活鸡、活鸭,甚至还有一条条盘着的大王蛇。

守着这个仓库的是一位还有两三年就要退休的残疾大爷,罗国强喊了一声:“阿光叔,我领一条花鲢。”

大爷嘴里叼着一支烟,收了卡片,拿了网兜,从鱼池里捞了一条花鲢:“国强,你怎么来了?”

“我自己来杀条鱼。”罗国强提起花鲢,到水池边杀鱼。

一个切墩的学徒提着桶,嚷嚷道:“阿光叔,我要一只童子鸡。”

大爷挑了一只鸡给学徒,收了卡片,从鸡笼里提了一只鸡出来。

学徒走过来:“国强哥,你不去看那个岳……”

“岳宁。”罗国强帮他把话说完整。

“对,岳宁做菜。”学徒问,“那你来这儿干啥?”

“岳宁让我来杀条鱼。”

“她都敢让你来杀鱼?她不知道你是谁吗?”学徒杀鸡放血,用热水冲下去,“杀鱼这种事,怎么能让你做?”

罗国强刮鱼鳞的手停顿了一下。

学徒看见罗国强一条鱼还没杀完,说:“国强哥,你杀鱼怎么跟我妈似的,都不像是在饭店干过的。”

罗国强刚觉得心头一堵,学徒就把他挤到一边:“我来我来。”

学徒把鱼正反一翻,肚子一划,水一冲,把鱼扔进罗国强的桶里,自己去拔鸡毛了。

“谢谢!”

罗国强拎着桶里的鱼回厨房,厨房里,岳宁正在切配菜。上次他见过岳宁的刀工,那时他就觉得岳宁刀工厉害,不过他爸告诉他刀工不是最重要的,这些都有其他人做,自己把菜炒好才是关键。

问题是他切菜切不好,炒菜也比不上岳宁。

“岳师傅,您这刀工太厉害了,我做了五六年切墩,都比不上啊!”马耀星过来问,“卤猪蹄里为啥要加这么多猪皮?”

“下午你就知道了。”岳宁把配菜码放进盘里。

罗国强帮她把鱼放在案板上,花鲢比鲫鱼大多了,剔骨去刺也简单多了。

“国强,走,咱们去煎鱼了。”岳宁拿了碗走向灶台。

这里不像乡间,油要省着用,该油锅就油锅,该放什么就放什么。

岳宁还不忘叮嘱:“阿星,时间差不多了,鸡皮囊清洗干净擦干水分,先晾着,暂时别用风扇吹。另外,泡发的香菇切丁,香菇水、海米水和泡瑶柱的水,过滤一下,吃过饭,我要生炒糯米饭。”

“生炒糯米饭,鸡肚子里的糯米饭不是蒸的?”马耀星问。

岳宁心里有数,脚下却没控制好,一脚踢过去:“整鸡脱骨,你不会也就罢了,那确实难。鸡肚子里的糯米饭都不知道是生炒的?我爸去西北才多久,这是我爸根据淮扬名菜八宝葫芦鸭改良的,是福运楼的特色之一啊!”

马耀星被她踢了一脚,委屈地大声嚷嚷:“我师傅没教过。”

罗世昌听见,转头看向马耀星,马耀星与他对视,再次强调:“师傅确实没说过,没说过怎么脱骨,也没说过糯米饭要生炒。”

周老爷子说:“他自己都不会,怎么跟你说?”

“他不会拆骨,但他爸,还有岳师傅肯定教过他,他就是不肯说罢了。”马耀星偏要把话挑明。

罗世昌这会儿气得头上都快冒火了,脸阴沉着:“都愣着干嘛?接单子炒菜。”

马耀星围着岳宁转,见她身旁的牛河邦正在炒菜,便拍马屁说:“小岳师傅,我们阿邦叔炒的牛河在粤城那是一绝,他这手艺还是您爸爸教的呢!”

岳宁看了一眼牛河邦的炒锅:“我爸不会这么教,他这是瞎炒。”

“在粤城,居然有人说牛河邦瞎炒牛河?”有个厨子哈哈大笑起来。

鱼骨放进砂锅炖,鱼肉煎了泡水,岳宁舀水涮锅:“阿邦叔自己心里清楚,对吧?”

牛河邦张开大嘴,笑得开心:“说出来干嘛?”

那个厨子边出菜边问:“那你倒是说说,不瞎炒,该怎么炒?”

岳宁转身去压了鱼茸,这下周老爷子算是亲眼见识到了,原来拆鱼羹能做得这么快?

鱼汤还得炖一会儿,岳宁说:“阿邦叔是在偷懒,我正好也要炒,我炒的这个牛河,是我爸教的,正宗的老手艺。”

牛河邦笑着说:“那你让这帮小子见识一下你爸的手艺。”

“好。”岳宁在锅里放油,再倒入小半碗红糖粉,马耀星不解:“小岳师傅,你这是干啥?”

牛河邦往锅里加老抽,解释道:“她在熬滴珠油呢!”

“滴珠油?”

“不用老抽,用红糖熬制的滴珠油,不仅能上色,还带有焦糖的香气。用它炒出来的干炒牛河才够香。”牛河邦向大家解释道。

周老爷子笑着调侃:“牛河邦,你啥都清楚啊?”

牛河邦瞧见张经理陪着宋局长走进来,笑着回应:“周三爷,我这是有觉悟。全市大小国营餐馆都是兄弟单位,咱们这条街上的为民饭店,基本就靠卖炒河粉和肠粉营生。我要是再把牛河炒得更好,福运楼的牛河都卖光了,那隔壁为民饭店可怎么活呀?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厨子们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岳宁熬好红糖,加入调料,调配出颜色深褐、浓稠的滴珠油,说道:“阿邦叔,您这集体意识挺强啊?”

“不能脱离群众嘛。我现在这水平,在这儿已经算是拔尖的了。大家想吃牛河都来找我,要是我再炒得更好,那可咋整?怎么着也得给兄弟们留条活路,给兄弟单位留条出路呀。”牛河邦说着,又往锅里倒入一盘河粉。

周老爷子走到宋自强身旁,说道:“不会做饭的就算了,可会做饭的,也懒得用心做好。”

宋自强昨天就头疼,今天愈发头疼了。之前他只看到了表面现象,觉得下面单位不行,如今透过现象看本质,才发现大家完全没有积极性。

岳宝华也大开眼界,宝华楼的厨子虽说天赋有限,但炒菜时可不敢偷工减料。可这儿的人都是怎么回事啊?他不禁担心,这些人要是去了宝华楼,把这些陋习也带过去,那可如何是好?

“岳师傅,您多炒一份,让我们也尝尝这味道。”

“肯定有你们的份儿。”岳宁对张经理他们说,“宋局长、张经理,你们和我两位爷爷一起出去吧,马上就能开饭了。”

周老爷子不肯走,说道:“我来端牛河出去。”

“我在厨房待了这么多年,多待一会儿也没啥。”岳宝华同样不愿离开。

他们俩都不走,张经理和宋自强也只好留下来,索性都看岳宁炒河粉了。

岳宁先热锅冷油润锅,然后把油倒出,放入河粉,拿起长筷开始翻炒河粉。有个厨子感到疑惑,问道:“不是应该先炒牛肉吗?”

“要是先炒牛肉,等河粉出锅时,牛肉就变老了。”牛河邦解释道,此时他也在炒牛河,不过他依旧先炒牛肉。

岳宁翻炒了两下,将河粉炒散,河粉微微散发着焦香,她便把河粉盛出,接着炒牛肉,直到牛肉也散发出香气,再把牛肉盛出,然后炒豆芽和韭黄,每样食材都分开炒制,最后才将它们混合在一起。

牛河邦则是先炒牛肉,接着放入河粉,最后加入豆芽和韭黄,没有分开炒制的步骤。

两人都在添加调料,岳宁这边,料汁在猛火的作用下,一股浓烈的烟火气升腾而起。在烟火缭绕的后厨中,这股香气瞬间成了厨房里的主导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