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刻苦学习的岳宁(2 / 2)

“后来,我又想了想,我也没打算骗富人。这一百八里,八块是能看到的价值,一百七十二卖的是内心的满足感,是无形价值。”

莫维文又好气又好笑,庄宝如也忍不住笑了:“囡囡,你从小在大西北长大,满脑子的资本主义想法是从哪儿来的?资本主义的那些珠宝、高级服装,就是不讲实际价值,就是要让穷人买不起,给富人心灵上的满足。”

“爸爸逼我练切土豆丝,说土豆丝要切得跟头发丝一样细。我就纳闷了,切成筷子一样粗,这土豆丝就不好吃了?你们知道我爸怎么说的?”

乔君贤很配合地问:“你爸怎么说的?”

“他说:‘筷子粗的土豆丝只能卖一分钱,头发丝细的土豆丝能卖一毛钱,你愿意学吗?’我当时就回他:‘哪个傻子愿意多出这么多钱,吃一个土豆?’他跟我说:‘这可不是傻子,还得是老饕,他们这叫讲究。我们要把高价的功夫菜卖给讲究的人。’然后,他跟我讲那些富人为了猎奇吃的东西,包括三吱儿。我一听,这简单,不就是去找一窝小耗子……”

莫维文脸色变了,他想起了那个画面:嫩嘟嘟的小囡囡,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窝刚出生的小耗子,一双纯真的眼睛忽闪忽闪:“莫伯伯,我们今天晚上吃三吱儿,好不好?”吓得他心脏病都快犯了,这事他能记一辈子。

莫维文赶忙制止她说下去:“别说了,别说了。去了港城,你爱做什么菜就做什么菜,别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知道吗?”

岳宁乖巧地点头:“知道,知道。”

莫维文不禁回忆起在小杨沟的往事,说起岳志荣这个老广厨子那些让人“胆战心惊”的事,岳志荣一直想让莫维文尝尝他亲手做的五蛇羹。

岳宁立马安慰伯伯:“伯伯放心,下次我做给您吃。”

“不用,我就随便说说。”

转了几条小胡同,到了招待所门口。看门大爷放夫妇俩进去,岳宁对乔君贤说:“回吧!”

两人原路返回,乔君贤说:“我给我大表哥打电话了,大表哥已经注意到那条新闻了。今天已经有人出来为宝华楼说话了。”

“哦?”

“港城才子,一家报纸的主编,今天写了一篇关于宝华楼的回忆文章,说你爷爷自从内地大门关闭后,因为儿子在内地,所以很照顾从内地偷渡来港城的人。他的六个徒弟中有三个是这样来的。就连这位才子,六三年来港,饥寒交迫时也在宝华楼端过盘子。他没有明说丁胜强在陷害宝华楼,只是说你爷爷等了三十来年,听到儿子去世,去西北接孙女,这时发生这样的事,实在令人唏嘘。”

“丁胜强和楼家富都是吗?”

“都是啊!港城从六十年代初期的三百万人到现在五百多万人,新增人口很多都是从内地和越南来的。”乔君贤耸耸肩,“怎么说呢?这些是新移民,说到底我们也是。我们家祖籍宁波,我爸爸在上海出生,十三岁去港城。”

岳宁突然笑了一声,轻轻推了乔君贤一下,借机和他换了个位子,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看你这傻样!”

乔君贤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个黑影蹿出来。岳宁迅速用胳膊肘往那人下巴上一击,那人重重地摔倒在地,抱着下巴呜咽起来……

那个男人还没来得及动弹,岳宁已经单膝跪地压住他,那人又是一声哀嚎。

岳宁对乔君贤说:“你快去前面那条大路上,我记得那儿有国家单位,去请他们帮忙报警。”

乔君贤立马转身要跑,刚跑了几步,又回头。岳宁看向他:“快去啊,再来几个我都打得过,打不过我也能跑掉。”

有道理!乔君贤继续往前跑。

岳宁再次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只有这一个歹徒。

刚才来的路上,岳宁就留意到这一段路了。这条路两边都是设计所、工商单位之类的,单位大门又不朝这边开,两边是高高的院墙。将近百米的路上,只有左侧院墙上装了一盏灯。这种地方要是一个年轻姑娘被堵住,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岳宁的这种反应能力也是这些年练出来的。

哪儿都有好人,也有坏人。小杨沟这几年在杨福根的教导下还算太平。阿根把拐卖来的女人送走,得了个“傻子”的称号,却也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做兽医多好啊。

小杨沟还算好,可临近的大队呢?她爸死了,莫伯伯也走了,她又长大了。自家大队里的人知道她力气大,别的大队的人可不知道。好几个娶不上媳妇的光棍,把主意打到了她这个长得漂亮、出身不好的孤女身上。

有趁着她放羊,当着她的面撒尿,结果被她用羊铲铲起土块砸得差点断子绝孙的;也有深更半夜偷偷摸摸溜到她家,被大黑追得摔得狗啃泥的;更有跟踪她,趁她上山挑水落单,妄图生米煮成熟饭,却被她按在水桶里差点丢了性命的。

凭借这些彪悍的“战绩”,她终于在全公社出了名,再也没人敢对她动歪念头。

这人嘴巴里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说话漏风地求饶道:“姑奶奶,您就放了我吧!我从内蒙下乡回来都两年了,到现在还待业没活儿干,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下乡的知青?”

“我是去内蒙的知青。”

“哦!”岳宁问他,“读过蒲松龄的《狼》吗?”

这人一下子懵了,心想这跟知青能有啥关系?

岳宁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刚刚被岳宁胳膊肘重击的下巴,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力道?疼得他嗷嗷直叫:“读过,读过。”

“背给我听。”

“背……背……不出来。”这都是什么情况啊?这人以为自己碰上疯子了,心里愈发惊慌。

岳宁温柔地笑了笑:“那我背给你听,好不好?”

在这天上挂着一弯冷月,边上树影摇曳的深夜,她的这个笑容显得格外阴森。

“有屠人货肉归,日已暮。欻一狼来,瞰担上肉,似甚垂涎,随屠尾行数里……”

当年岳宁学这篇文章的时候,被莫伯伯逼着背书,都背得没了生趣。

她的声音就像小和尚念经,平淡得毫无起伏。躺在地上的这人看着她,此刻不觉得她是个疯子了,倒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鬼魂。

这人满心惊恐,盼望着远处的人快点过来。他实在不想在这深夜里,听她念这些东西,实在是太诡异了,他……他感觉自己都快不行了。

终于,远处手电筒的光照射了进来。看到有人走进,这人拼尽全力大喊:“救命!”

乔君贤跑得气喘吁吁,看到岳宁压着那人,被她压住的人面色蜡黄,裤子下面一滩尿渍。

“救命啊!救命啊!她不是人……不是人……”

“我怎么就不是人了?”岳宁捏着他的下巴问道,那人又疼得嗷嗷大叫。

乔君贤身后的两个人,看着地上那个仿佛只剩半条命的人,不确定地问:“就是他抢劫你们?”

刚才乔君贤说他妹妹被打劫,他们想都没想就跟着跑了,担心小姑娘遭遇抢匪……可眼前这情形,到底谁抢谁啊?

“是啊!”岳宁肯定地回答,然后问乔君贤,“报警了吗?”

“马上就来。”乔君贤回应道。

话刚说完,摩托车的大灯照亮了这条路,一辆双人摩托车驶到。从车上下来两位身着白色制服的公安同志。

一见到警察,岳宁立刻放开地上的人,站起身来:“同志您好,我们遇到抢劫……”

那人回过神,爬起来,恨不得立刻扑到公安同志身上。岳宁好心提醒道:“你都尿裤子了,注意点,别弄脏公安同志的衣服。”

“你不是人,你是鬼。”那人满眼惊恐,指着岳宁说道。

公安同志脸色一沉,给那人戴上手铐:“这是新中国,信奉唯物主义,哪来的鬼?”

一辆警车鸣着警笛开了进来,车门打开,公安同志把那人塞进车里,岳宁和乔君贤也跟着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