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岳宝华回港(2 / 2)

阿松陪着他进病房后,先回去了。

岳宝华靠在床上,拿起电话给孙女打电话。宁宁真是细心到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好,还说跟她打电话只能对暗号。他只说了“歪嘴倒地”,电话那头的她就夸他厉害。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天知道他看到宁宁给他演示小中风要怎么表现时的样子,这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多鬼点子。

说完正事,宁宁说她中午在周三爷家里吃饭,碰上了在港城工作的周文婷。下午她去了友谊商店,看到有卖真丝料子,买了好几块,可惜不知道爷爷的尺寸,不然就给他做一身睡衣。

他说:“傻孩子,太费神了,找个裁缝师傅做就行。”

宁宁的笑声传来:“是啊!是啊!我现在也是个小富婆了。不过在没成大富婆之前,我可心疼电话费呢。爷爷,拜拜!”

跟孙女通完电话,岳宝华手枕着头,躺在病床上看电视。屏幕上,身穿清凉裙子的靓女正在跳热辣的舞蹈。他下床去换个频道,只见才子佳人在一起讨论着低俗话题。岳宝华心想,宁宁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突然来到这里,能适应吗?明明早上才分开,这会儿他又开始想孩子了。不知道手续什么时候才能办好?他也不能去催乔家,自己办的话,没两个月办不下来。

岳宝华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净是些低俗内容的话,立刻换了频道。新闻画面播放的是他摔倒在地的场景,标题是“宝华楼胶布疑云:半夜带仔屙屎,弄死宝华楼金鱼”。

他知道宁宁跟乔君贤安排好了一切,可这也太快了吧?

主持人播报:旺角老店宝华楼老板回港当日,看见胜华楼张贴告示,怒撕胜华楼告示,质问胜华楼的二老板丁胜强。岳宝华声称自己从在港摆摊起,三十年来,别说胶布,就连毛发都从未出现在菜里。宝华楼一直口碑良好,向来不走低价路线,货真价实,老板手艺精湛。老食客中不乏港城名人。之前爆出胶布的新闻,港城四大才子之一杨合裕先生也曾撰文,认为以宝华楼的信誉,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况。从今天的事件来看,确实疑云重重。

接着,主持人又介绍起岳宝华的几个徒弟。他手艺最好的是前三个徒弟,很难完全排出名次。大徒弟已经是澳城一家酒店的行政总厨,如今二、三两个徒弟都在胜华楼。宝华楼里现有的三个徒弟手艺都比较一般。今天,岳宝华被推倒后就出现歪嘴的小中风迹象,恐怕以后很难再亲自掌勺。宝华楼是暂停营业几天,还是就此关闭,已经很难说了。主持人用怜悯的口吻说,以后恐怕很难再品尝到岳宝华的手艺了。

岳宝华想起昨晚跟宁宁一起和乔君贤通电话的情景。乔君贤带着他那位掌管亨通电视台的表兄蔡致远。宁宁一再强调,一定要在舆论上坐实胜华楼作恶,另外也要强调,以后即便宝华楼还在,正宗宝华楼的菜都得去胜华楼吃。要让胜华楼黑得彻底,但生意却好得爆棚。她嘿嘿笑着说:“上天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他享受过那样的好日子,失去的时候,才会倍感痛苦。”

宁宁小小年纪,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点子呢?

岳宝华毕竟上了年纪,连日奔波也累了,下床关掉电视机,准备睡觉。宁宁让他把医院当成宾馆,那就当宾馆吧。一切有孩子安排呢!

岳宝华在医院住了两天,报纸和电视围绕这件事争论了两天。把丁胜强和楼家富的底细,乃至那个叠码仔和二奶的背景,都像炒饭一样翻来覆去地报道。

这期间,乔二少乔君贤代表乔启明去医院探望,还对记者表达了乔启明对岳宝华支持的言论。崔老板和崔二小姐得知后,也去了医院。在两家的带头下,岳宝华的食客中有头有脸的不少人,有的亲自去探望,有的送来了花篮。这么一来,一番检查下来,发现岳宝华有轻度脂肪肝、胆固醇偏高。不过他收获了一大堆问候。才子杨合裕去医院探望后,在报纸上撰文,希望岳宝华先生能尽快康复,他想念岳老先生做的烧鹅了。

老食客们纷纷发声。比不上追求性价比的普通民众,以前大家提起宝华楼,知道那是个口味很好的酒楼。现在新闻上这些恩怨情仇被反复炒作,一看原来有那么多名人都喜欢宝华楼。胜华楼的台前老板人品不好,幕后老板是个二奶,那又怎样?他们吃的是菜品又不是人品,人家的厨子是岳宝华亲传,最好的三个徒弟,有两个都在胜华楼,这才是关键。这么一来,胜华楼反而比之前更加热闹了。

岳宝华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出了院,回到了宝华楼。

岳宝华在港岛购置了房产,有两套。他原本打算一套给儿子一家,一套自己以后养老住。平时他还是住在宝华楼,办公室隔壁就是卧室。他平时从早忙到晚,晚市结束后就直接在楼里休息了。

这两天,街坊邻居看到胜华楼天天被电视、报纸批评,可生意却好得恨不得在门口摆桌子。阿旺婶母女拆鱼都来不及,还叫了两个街坊过去帮忙。

街坊们这会儿看到岳宝华回来,都纷纷过来探望。岳宝华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听着大家安慰的话,说道:“谢谢大家的关心,我真的没事,这次就是跑西北太累了,休息几天,等我家宁宁来了就好了。”

“华叔,宝华楼还开吧?”有个街坊问道。

岳宝华给大家递烟,让阿松拿了从粤城买的酥糖给大家吃,满脸笑意地说:“开,肯定开。等宁宁来了,宝华楼就交给她管了,我以后啊,就做个甩手掌柜。”

楼家富刚踏进门,听到这话,嘴角微微抽搐。丁胜强说他跟师傅还没完全闹翻,让他过来打听一下师傅的情况,看看宝华楼还开不开。要是宝华楼不打算开了,愿意转让的话,就开个价。

这几天,师兄看到外面铺天盖地的新闻,说没想到被这样骂,生意居然比宝华楼吃出胶布那会儿还要好。

那个女人见越骂生意越好,还私下请了报纸、电视台继续报道。他们俩高兴得不得了,楼家富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再怎么说,师傅真的不算亏待他们。他们刚来的时候,一无所有,什么都不会,是师傅一点一点教他们,让他们学了手艺,在港城站稳脚跟,赚了钱、成了家。师兄却恨不得把师傅往死里整,这让人有些心寒。

不过这几天胜华楼的生意确实好得惊人,丽姐跟师兄说,这些日子他辛苦了,这个月给他多发一个月工钱作为奖金。师兄挖他过去时,本来就给他涨了工钱,再加上这笔奖金,钱确实不少。他出来之前,师兄让他来问问师傅,酒楼还开不开。要是师傅不打算开了,就盘给他。这种话,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怎么能问出口呢?他当场就拒绝了师兄。不过师傅说要交给孙女,这是怎么回事呢?

“交给您孙女?您孙女在西北长大的吧?”

“是啊!志荣带着她在西北长大,志荣的手艺教给她了,她会做菜。”岳宝华说起孙女,满脸都是骄傲。

有人想要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拉住了。谁不觉得自家孩子特别好呢?更何况岳宝华的孩子流落在外,如今只剩这唯一的血脉。此时说实话,岂不是要惹岳宝华不高兴?

“师傅,您还好吗?”楼家富开口问道。

岳宝华侧过头,看到楼家富,声音瞬间冷淡下来:“你怎么来了?”

“师傅,我来看看您。”楼家富走到他身旁,“检查结果如何?没什么事吧?”

“哼!你是替丁胜强来打探消息的吧?你自己听听,你们胜华楼的大喇叭里喊的什么?岳宝华亲传?你们不就是想知道你师傅是不是马上要瘫痪了,好准备摆酒庆祝?放心,华叔我身体硬朗得很!”宝华楼的会计花姐向前一步,推了楼家富一把。

楼家富脸上露出被冤枉的委屈神色:“花姐,我真的只是来看看师傅,我怎么可能盼着师傅身体不好呢?”

“家富哥,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关心师傅的身体。那我问你,那天丁胜强把师傅推倒在地的时候,你在哪儿?但凡你有一丝师徒之情,有一点良心,难道不该立刻扔下炒勺,马上回宝华楼,替师傅撑起这个场子吗?现在却假惺惺地跑来探望师傅。还说不是替丁胜强来打探的,你觉得这说得过去吗?把我们都当傻子呢,是吧?”岳宝华的小徒弟张骏明一边推着楼家富,一边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滚出去!”

楼家富心里清楚自己过来肯定会遭埋怨,可没想到大家把所有怨气都撒到他一个人身上。

楼家富满心委屈,看向岳宝华说:“师傅,您好好休息,等您消消气,我再来探望您。”

“我没什么气,好得很!出了这种事,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咱们师徒情分一笔勾销。以后你要是客气,就叫我一声‘华叔’,要是不愿意,咱们就当从来不认识。”岳宝华说道,“你走吧!”

花姐端了一盆水出来,冲到楼家富面前,把水朝他身上泼去。

楼家富被泼成了落汤鸡,花姐拎着水盆说:“楼家富,我最恨你这种假惺惺的人。只要我在,你敢踏进宝华楼一步,我就泼你一次。”

这时,岳宝华的大徒弟走进来,看到浑身湿透的楼家富,问道:“你来干什么?”

楼家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荣哥。”

“滚!”李欣荣在澳城的大酒店担任总厨多年,身上自然而然带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楼家富带着那种有理也说不清的无力感,转身走了出去。

岳宝华看到自己的大徒弟,连忙站起来迎上去:“阿荣,不是跟你说了嘛,我没事。”

“我怎么能放心得下?”李欣荣扶着岳宝华坐下。

徒弟这般小心翼翼的举动,真把自己当成病人了,岳宝华说:“阿荣啊,我真的没事。”

“师傅,昨晚跟您通完电话,我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我跟阿霞商量了。我想辞职,回宝华楼。”李欣荣坐下,握住师傅的手说,“我无父无母,原本是流浪在旺角的孤儿,是师傅收留了我,教我手艺,帮我攒钱娶上老婆,我的今天都是师傅给的。现在师傅身体不好,宁宁又是个姑娘,你们一老一小,我实在不放心。”

“阿荣啊,你有这份心意,师傅很欣慰。你在澳城能有如今的名气,可不容易。你也在澳城安了家,小玉和阿明都在上学呢!”岳宝华环顾了一圈关心自己的众人,“你们真的别为我担心了,等宁宁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宁宁才多大啊?”李欣荣怎么也想不明白,师傅为何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孙女身上。

“是啊,师傅,宁宁年纪还小,我也没多大能耐。荣哥要是回来,咱们就不用怕那两个白眼狼了。”阿松这些日子历经诸多事情,受了不少气,也深知自己能力有限,要是师哥回来,就能好好出一口恶气了。

只要一提到孙女,岳宝华便信心满满:“阿荣,你先别急着提辞职的事,等宁宁回来,你和阿霞带着孩子们回来,咱们一起吃顿饭。到时候,如果你还坚持要回来,那师傅听你的,好不好?”

师傅怎么如此坚持呢?宁宁不就是个在西北长大的牧羊女吗?但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跟师傅说不清楚,还是等宁宁回来,和孩子一起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李欣荣应道:“嗯,我们一起等宁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