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温南被陈叙看的浑身愈发僵硬了,男人的眸像是窥探她的皮囊,看到她内心深处藏着的秘密,温南害怕她喜欢他的秘密被发现,吓的赶紧低下头避开陈叙的目光,右手臂挣了挣,没挣脱。
男人声音暗哑了几分:“温南,回答我。”
温南低头看到男人修长绷紧的双腿,军装短袖贴着腹部,能隐约窥见匀称有力的腹肌轮廓,她脸蛋蓦地一红,错开视线,低声说道:“我还在和他相处,如果不合适,我不会结婚。”
陈叙笑了,指腹下那剧烈的心跳声像是在敲打她的皮肤,男人唇边绽开的笑意让温南有些莫名,她小幅度抬头,有些疑惑:“哥,你笑什么?”
“没什么。”
陈叙眉眼垂着,轻柔的为温南捏手臂。
萦绕在男人身上暗沉沉的气息在无形中消散了,就连厨房里的灯都变得亮了些,手臂上的异样让温南心尖直颤,她蜷了蜷手指,看了眼陈叙滚动的喉结,眼一热,扭头看向别处,心里实在是忍不住想碰一碰,想靠近他,这念头一出,温南顿时觉得自己跟个女流氓一样,还是个肖想别人对象的女流氓。
想到陈叙有喜欢的人,温南就像兜头被泼了一盆凉水。
锅里的水沸腾着,温南道:“不捏了,水开了。”
陈叙道:“好。”
男人起身走出去,没一会就拎着木桶走进来,端着烧开的热水锅倒进木桶里:“你回屋待着,我倒好凉水就抬进去。”
温南“哦”了一声,起身就跑了。
陈叙看着她那两条小腿倒腾的挺快。
他倒好凉水,抬着木桶进了温南屋子,看着坐在床边低着头的温南,叫了她一声:“温南。”
温南抬起头:“怎么了?”
陈叙说:“你不用总躲着我,没必要为了陈杰跟我避嫌。”
“我没……”躲着你。
温南最后三个字卡在喉咙,她看着陈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黑眸,愣是没说下去,于是心虚的低下头:“我知道了。”
陈叙眼底带着笑意:“你明早睡个懒觉,食堂那边我帮你请一天假,我们明天去丰林县。”
温南抬头:“去丰林县干什么?”
陈叙道:“李叔的儿子明天结婚,电话打到部队来了。”
从家属区到丰林县路上来回六七个小时,她实在不想跟陈叙单独相处,于是抿了下唇,看了眼陈叙的脸色说:“我能不能不去?我明天还要做糕点,还有好多菜等着……”
陈叙止住她的话:“李叔亲口说了,让我带着你。”
温南:……
好吧。
她耷下脑袋点头:“知道了。”
陈叙最见不得她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没找到陈杰之前,对他又笑又爱说话,时不时黏着他,找到陈杰之后,不是想着法的跟他保持距离避嫌,就是低着头不说话,男人眉峰皱了皱:“洗完澡就睡觉,明天我去食堂帮你请假。”
陈叙从没觉得,一个人的出现会这么碍眼。
他转身出去,帮温南关上屋门,等屋里剩下温南一人时,她彻底松了口气,此时才察觉到后背出了一层薄汗,温南走过去插上屋门,拉上窗帘,脱去衣服坐在木桶里,右手臂完全入到热水里,她捏了捏右手臂,想到陈叙有力的手指摁在上面的力道,温南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
她拍了拍脸蛋,努力让自己不要想了。
温南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灌了半缸子水就睡下了,睡的迷迷糊糊时,听见院里响起哗啦的水声,应该是陈叙跑步回来了,温南翻了个身继续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尿憋醒了,她爬起来打开屋门,刚走出去就碰见蹲在屋檐下的陈叙,男人光着膀子,背部肌肉肌理分明,匀称又不是那种壮硕的肌肉,后腰精瘦,看着很有力量感。
温南愣在原地,手抓着门把手,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就这么卡在那。
陈叙没料到温南会起夜,他起身看向隔壁屋门口的温南,穿着小背心和短裤,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衬的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滑腻,锁骨以下大片的肌肤可见高耸的弧度,腰身纤细,盈盈可握,短裤下的一双细直小腿直晃晃的暴露在陈叙眼底,男人呼吸刹那间绷紧,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倏然转身回到屋里关上屋门。
关门声在夜里很是清晰。
温南抓着门框的手松开,险险的吐了口气。
她要是知道陈叙在屋檐下蹲着,打死也会穿个外套出来,这穿着在新世纪压根没问题,但在这里不行,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给陈叙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等明天陈叙会不会又说她一通?
温南看了眼从陈叙屋里透出来的光亮,转身回屋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拿起搭在床尾的藏蓝色外套穿上跑到厕所。
早知道晚上不喝那半缸子水了。
上完厕所,温南拢紧外套,经过陈叙屋门时,犹豫了一下,还是先认错:“哥,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对不起。”
屋里传来陈叙磁性沙哑的声音:“没事。”
他的声音比先前还要暗哑:“不早了,你赶紧睡。”
温南也不知道陈叙怎么想她的,她抿了抿唇,最终什么也没说,跑回屋里关上门,一头扎到床上拍了拍脑袋,懊恼自己为什么出门前不看下屋檐下有没有人,温南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才睡着,一直到外面号角声响起,鸡圈里传来咕咕的鸡叫声时才迷迷糊糊的醒来,明亮的光线穿透窗帘照在床上,温南眯了眯眼,忽然间反应过来还要去食堂炒菜,这个点怕是都到了饭点了!
温南着急忙慌的穿好衣服,开门跑出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从外面回来的陈叙。
男人穿着军装,下摆系在裤腰里,裤腰上勒着黑色皮带,身姿高大颀长,腰身劲瘦,无形中爆发着力量感,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人,是三团的周岩,他也穿着军装,体格跟陈叙不相上下,温南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陈叙昨晚说李局长儿子今天结婚,他帮她请了一天假。
这一觉她都快睡懵了。
陈叙笑道:“起来了。”
男人走到井边压了半盆水,掀目光看了眼还有些云里雾里的温南,眼底盛满了温柔:“过来刷牙洗脸,吃完饭我们就走。”
温南看到陈叙就想到昨晚的尴尬,她不敢看陈叙,低着头走过去蹲下身洗脸刷牙,陈奶奶从厨房窗户那探头:“小叙,端饭,吃饭了。”然后看向周岩:“小岩来了。”
周岩笑道:“奶奶,好久没见,有没有想我。”
陈叙和周岩是从一个部队调过来的战友,都在李局长手底下当过兵,当初陈叙在那边家属区时,周岩就经常去陈家,和陈家两兄弟关系都很铁。
陈奶奶笑的慈祥:“当然想了,奶奶还说你怎么好长时间没过来了。”
周岩说:“前段时间出去拉练了,最近几天刚回来了。”
他看了眼洗漱完起身擦脸的温南,自从上次知道她和陈杰谈对象后,周岩再没厚脸皮去找过温南,保持着该有的分寸,眼下又看见温南,周岩爽朗的打了声招呼:“温南。”
温南笑道:“周营长。”
她刚洗完脸,睫毛湿漉漉的,明亮的眼底浸着洇湿潮雾,小脸雪白漂亮,尤其笑起来脸颊的酒窝极为吸引人的目光,周岩看失神了一会,他还没避开视线,陈叙就已经挡在他身前,将温南手里的毛巾搭在绷绳上:“洗完脸去吃饭。”
陈叙离她很近,几乎在他挨过来的一瞬间,温南感觉到了男人身上强烈的热意,她往后退了一步,慌忙低下头说:“好。”
陈叙:……
温南对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架势,险些让陈叙气笑了,合着他昨晚说的那几句话都白说了。
往常饭桌上都是三个人,今天难得坐了四个人,陈奶奶问周岩:“小岩,你爹娘身体都还好吗?”
周岩笑道:“都挺好的,我这次去拉练的地方离我家近,抽空回去了一趟看他们两。”
陈奶奶让周岩多吃点,然后问道:“你这趟回去,你爹娘给你介绍媳妇了吗?奶奶记得你比小叙大一岁,咋样了,你啥时候成家?”
周岩:……
他发现不管是他爹娘还是村里人,包括陈奶奶,见了他都要问问什么时候结婚。
周岩说:“不着急。”
陈奶奶知道,小叙,小州和周岩都一个样,只要提成家的事,他们三个都说不着急,想到前天晚上陈叙说他有喜欢的姑娘,看了眼埋头吃饭的大孙子,想从他嘴里问出话估计悬,一开始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陈奶奶睡觉都着急,小孙子离得远管不上了,那就先管大孙子,于是问周岩:“小岩,我们家小叙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我问他,这小子也不告诉我,你天天跟小叙在一块,你知道是谁吗?”
周岩:???
陈叙有喜欢的姑娘了?!
他怎么不知道?!
周岩下意识看向陈叙,拿眼神瞄他,似乎在说:好小子,藏得够深啊,赶紧说,是哪家的姑娘?
陈叙:……
他埋头吃饭:“奶奶,你不用问周岩,他不知道。”
陈奶奶:……
周岩:……
温南端起碗喝了一口汤,掩饰住眼底落寞的情绪,喝完稀饭将筷子放在桌上,唇角抿着笑意:“我吃完了,我先去换件衣服。”
温南回到屋里,关上门,闷闷的喘了口气,从箱子里翻衣服,原主来家属区就带了两个替换的衬衫和裤子,再就是一个藏青色外套,剩下的衣服都在小姨家里放着,温南待在这的两个月,几乎是两间衣服替换着穿。
巷子里实在没有别的衣服,温南拿起床尾晾干的白底黄花衬衫穿上,辫了两个辫子,将额前的刘海拨了拨,换上干净的裤子和鞋子才出去,陈叙他们已经吃完饭了,两人在屋里洗锅碗,陈奶奶看见温南,和蔼的笑了笑:“我们南南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温南脸上扬起笑容,眼睛璀亮好看:“谢谢姨奶夸奖。”
她声音脆甜,笑的露出了洁白的贝齿,粉嫩的舌尖不经意间舔了下唇畔,陈叙将碗筷放在柜子里,透过窗外看到了这一幕,陈杰没来家里之前,温南也曾对他这么笑过,自从前天晚上那顿饭之后,这小姑娘见了他就躲。
厨房里面,周岩把抹布的水拧干,问道:“奶奶不去吗?”
陈叙收回视线,将柜子门关上:“奶奶不去。”
男人的话刚落,外面的温南也在问陈奶奶:“姨奶,你真不去吗?去县城我还能陪您转转呢。”
陈奶奶拍了拍温南的手:“姨奶就不去,路上来回七个多小时,姨奶这把老骨头折腾经不起折腾。”
这么一说也是。
温南没再勉强陈奶奶,等陈叙他们忙完厨房,温南跟着他们走出家门,张小娥在院里坐着,看见他们出去,走出来问道:“陈营长,你们干啥去?”
陈叙说了去县城,张小娥赶紧道:“你们咋去?”
周岩接话:“军区的车送我们过去。”
“那你们等我会。”张小娥往回跑:“我拿样东西,你们捎我一道。”
没一会张小娥从院里出来,跟站在门外的陈奶奶说:“候婶子,老杜中午回来的话你就让他去食堂吃,我去我闺女那转一圈。”
陈奶奶摆手:“知道了。”
几个人走出家属区,经过拐角巷子时看见了拿着往杏花村走的赵小麦,小麦手里拿着镰刀,背影又瘦又小,孤零零的一个人,瞧着很是可怜,温南望着小麦的身影,从她身上看到了前世的自己,被父母抛弃,爷爷不疼奶奶不爱,两个哥哥明着暗着的欺负她,她从小为了一口饭,为了能上学,忍受了这辈子所有的委屈。
张小娥也看见了赵小麦,哼了一声,气道:“花凤珍个狼叼的,这么对自己闺女迟早遭报应的!”
温南听出张小娥话里的不对劲,她平常看见小麦也不像今天这么气愤,于是扭头问道:“张婶子,花婶子怎么了?”
军用吉普车停在石桥上,开车的是军区的司机,陈叙和周岩让张小娥坐在副驾驶,他们两人上了后排,温南坐在驾驶室的后面,看着张小娥系上安全带,然后开始说花凤珍的事:“我昨晚上去串门,听丁红娟说花凤珍给小麦张罗着找对象呢,别的要求没有,只要给三百块彩礼钱就行,他娘的狗玩意,真是要钱不要脸了,这哪是嫁闺女,这是卖闺女,万一对方是个老鳏夫,给三百块钱高价彩礼,以花凤珍的性子真会把小麦嫁过去,我就没见过这么狠心当娘的!”
温南只能说,张小娥还是见少了。
绝情狠心的母亲太多了,把孩子生下来扔到厕所的,掐死的,淹死在尿盆里,扔在路边的,多的是,她到现在都记得她出生那天的事,当初她妈妈生她的那天,爷爷奶奶高兴的赶往医院,她爸爸给爷爷打电话说生了女儿,老两口一听,直接让出租车掉头回家了,这事还是她二妈告诉她的。
原主也是个命苦的,如果原主当时没有坚持到南阳市来,或许就被冯春嫁给老鳏夫了。
陈叙问:“赵营长怎么说?”
周岩听得脑门青筋突突直跳,他和陈叙调到这边三年,陈家和赵家挨的近,对于赵家重男轻女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眼下又听了这事,语气都有些冷:“我觉得赵营长跟她媳妇穿一条裤子,要不然花婶子敢在外面这么猖狂的四处打听?”
张小娥撇嘴:“说的是。”
汽车驶离石桥,温南转头,透过车窗看向远处的赵小麦,她单薄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温南才收回视线。
小麦当初跟她说过,她娘说过几个月给她相看个合适的对象嫁了,让她在这几个月多挣钱钱,给自己挣嫁妆,眼下过去了两个月,花凤珍这么快就等不及了,温南想到小麦将来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或者被花凤珍嫁给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男人,小麦的下半辈子全毁了。
温南抿着唇,压住心里翻上来的酸涩。
她想帮小麦,想帮她逃离这个毫无血性亲情的家庭,想帮她嫁到一个疼她爱她的婆家里。
可是想要做到这一切太难了,首先得过了花凤珍那一关。
车子颠簸的行驶,温南坐在最边上,双腿并拢,即便如此,手臂和腿也不可避免的与陈叙触碰着,男人坐在中间,双腿岔开,双手自然的搭在腿上,和旁边的周岩再说之前部队的事,张小娥是个话痨,一上车嘴巴就没停过,陈叙和周岩时不时的附和她两句,温南有些心不在焉。
张小娥提到了杜团长年轻时候的事,跟她刚认识的时候还是个啥也不懂的小伙子。
司机是团里的,也知道杜团长,好奇的问了一句:“张婶子,当时你和杜团长咋认识的?”
提到这个,又让张小娥打开了话匣子。
她说:“我两还是我舅舅介绍的,我舅舅当时在部队食堂干厨师,跟老杜一来二去的就熟了,我舅舅说我有个外甥女,长得好看,能干能吃苦,你想不想娶?”
司机问:“杜团长咋说?”
周岩:“还能咋说,肯定同意了呗,不然你现在能叫张婶子?”
陈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