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爹娘吵的特别凶,爹让娘最近一段时间别张罗着给她找婆家的事了,让家属区的风言风语停一停。
从上次陈奶奶来家里跟她娘说过几句话后,她娘对她比以前好了一点,可是经过昨晚的事,她娘又和以前那样对她,骂她是赔钱货,是祸害精,害的现在家属区的人都在背后说她,甚至昨晚赵小东用棍子打了她,她娘也说,活该挨打。
明明她没有做错什么,明明她在家里已经很乖很听话了,为什么爹娘就是不喜欢她?
嘴里的甜味怎么也甜不到心里去,赵小麦紧紧抿着唇,努力想控制住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越控制越忍不住,尤其边上还有温南温柔的声音,赵小麦一下子失控,抱着膝盖埋头在臂弯里大声哭泣,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痛苦,难过全部发泄出来。
温南在赵小麦消瘦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她看了眼天色,不早了,再晚点就该错过做饭的时间,于是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陈叙,男人正好抬腕看了眼手表,随即掀目光温柔的看着温南:“带小麦去食堂。”
温南点了下头,她也是这么想的,要是陈叙不在,河边就她和小麦两个人,万一小麦想不开跳河,她想救都没有办法,谁让她是个旱鸭子。
温南摸了摸赵小麦的头发:“小麦,跟我去食堂好不好?”
赵小麦摇头:“我不去。”
说话带着哭腔,一抽一抽的。
温南续道:“可是我想让你陪着我。”见赵小麦抬头看她,温南抿唇笑了下:“你陪我去食堂,我陪你去地里好不好?”
赵小麦也想跟温南待在一起,可是还是摇头:“不行,我等会要回家做饭,不做早饭我娘会打我。”
温南真的恨不得现在就去赵营长家,将花凤珍狠狠抽一顿!
赵小麦抬手擦掉眼泪,努力让自己笑出来,然后站起身说:“温南,时间不早了,你快去食堂忙吧,我没事的,我先回家了,我娘他们也该起床了,我回去做早饭了。”然后转身往回走时,看见了路边的陈叙,脚步顿了下,低声叫了一句:“陈营长。”
陈叙颔首:“回去吧。”
赵小麦点了点头:“嗯。”
温南看着赵小麦跑远的身影,看着只比她小一岁,个头却像十五六岁,赵营长夫妻两虽然养大了赵小麦,却比她的父母好不到哪里去!
“走吧。”
陈叙走过来陪着她。
“嗯。”
温南恹恹的耷着脑袋,安静的走在陈叙身边,男人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想了,你要是真想帮小麦,到时候我帮你想办法。”
“真的?”
温南刷一下抬头,璀亮好看的眼睛看着陈叙,看的陈叙喉咙发紧,男人视线下移,落在温南绯色的唇畔上,遏制住想将她抱紧怀里的冲动,哑着声音道:“真的。”
温南一下子笑起来,眉眼都亮了。
陈叙移开视线,高大的身躯绷得有点紧,温南走在他身边,说起这几天的事:“我这几天早晚经过这条道的时候,总感觉草里有人。”
陈叙咳了一声:“是我。”
温南脚步一顿:???
她仰头看陈叙,陈叙道:“你一个人走夜路我不放心,就在暗处跟着你,昨天早上路边有条蛇,我怕你吓着,就将蛇捉走了。”
温南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心头烫呼呼的,没想到陈叙在部队待着,心思还在她身上,温南低下头,用手背轻轻蹭了下陈叙的手背,肌肤擦过的瞬间被陈叙反手握住,男人手掌温热干燥,指腹的茧子在她手背上摩挲着,一股颤栗的酥麻袭遍全身,温南吓的赶紧看了眼周围,这会天已见亮,他们两走在这条道上,谁往这边瞄一眼都能看见他们。
温南吓的心跳了几下,做贼心虚似的挣开陈叙的手,然后闷着头小跑到前面,两条小腿倒腾的挺快。
陈叙脸上带笑,长腿迈开几步就追上了温南,到了食堂后,男人又揉了下她的发顶:“进去吧,我等会来找你。”
“好。”
温南应了一声,转身跑进了食堂,一进去就看见吴凤乐呵呵的,看见人就笑,她从柜子里拿了围裙和袖套带上,走到锅台前,看了眼在水槽那洗菜的吴凤,问道:“吴婶子有什么喜事这么开心?”
吴凤把菜上的水分甩了甩,嘴角都快裂到耳后根了:“我给你说啊温南,昨天我不是说我儿子带我儿媳妇去县城大医院检查了吗,你猜我昨晚回去,我儿子跟我说的哈?”
温南眉多少猜到了一些:“难道是婶子的儿媳妇怀的龙凤胎?”
“哎哟!奇了!”
吴凤惊得险些把菜摔倒地上:“还真让你说对了,还真是怀了两个,就是不知道是双棒还是花棒。”
温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明白吴凤说的是双胞胎和龙凤胎的意思,她笑道:“肯定是花棒。”
吴凤就乐意别人夸她那还没出世的孩子,昨晚知道是两个孩子后,激动的一晚上没睡觉,就念叨着希望是花棒呢,温南这句话算是说到吴凤心坎里了,吴凤高兴地说:“等孩子生下来了,要真是花棒,婶子给你包个大红包!”
廉厨子他们凑热闹:“那我们呢?”
吴凤摆手:“你们大红包没有,但喜糖少不了,管够!”
食堂里一片祥和的气氛,刘英子站在水槽边洗菜,嘴上没说话,心里嘟囔着吴凤:就你显摆就你能,就你儿媳妇能怀双棒,看把你得意的,到时候要是个双棒,还是丫头片子,有你哭的!
菜都配好了,温南拿起炒勺热油,昨晚陈叙帮她捏了捏手臂,今天舒服多了,一想到昨晚的一幕,温南就忍不住闹了个大红脸,吴凤转头瞧见了,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好好的你的脸咋这么红?”
温南:……
她找了个借口:“热油轰的。”
温南炒了三个菜,炒完以后,额头都出了些薄汗,她取下围裙和袖套,凉快了一会后外面陆陆续续进来人了,吴凤他们给军人们打饭,温南打好饭,坐在靠墙的凳子上时,看见了陈叙,男人打好饭走到她旁边坐下,问道:“胳膊疼吗?”
温南低声道:“有点。”
陈叙将碗里的肉都夹给温南:“晚上我帮你捏。”
不提晚上还好,一提温南又想起昨晚的事,她没想到陈叙动了情后会那么疯狂,和他先前板正严肃的一面判若两人,她现在都记得那天晚上陈叙经过她屋门时,训了她一顿,打那以后,她看见陈叙,一旦做了什么逾越的事就怕陈叙再训她一顿。
“在想什么?”
陈叙垂眸看了眼她。
温南低着头吃饭,眼珠子在桌上瞄来瞄去:“没想什么。”
陈叙说:“中午和晚上我就不陪你在食堂吃饭了。”见温南抬起头,男人续道:“我们团今天要出去拉练,晚上才回来。”
“好。”
温南刚低下头,对面就闯入了一道军绿色的影子,她抬起头看见了坐在对面的周岩,周岩的军装衣领被汗水浸透了,英俊的五官带着爽朗的笑意,他将饭盒放在桌上,看向对面的温南:“温南,你和陈杰的事我听说了。”
温南一愣:“什么?”
陈叙皱眉,凉飕飕的看着周岩,周岩无视陈叙的目光,脸上笑意加深:“昨晚陈杰来宿舍给你哥送饭盒,我问他跟你的情况,他说你们两现在只是革命友谊的关系,不是男女对象。”
温南眨了眨眼:“所以呢?”
她没明白周岩的意思,周岩扯唇笑开,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刚想说话就被陈叙在桌底下踹了一脚。
周岩:……
陈叙道:“吃饭!”
打主意打到温南这来了,真够碍眼的!
陈叙这一脚下足了劲,周岩疼的皱紧眉头,弯腰使劲揉了揉小腿,温南疑惑道:“怎么了?”然后弯腰去看,却被陈叙按住脑袋止住:“乖乖吃饭,别搭理他。”
温南:……
周岩:……
这小子!把自个儿妹子看的跟媳妇一样紧,生怕别人抢了似的,难不成他还能看一辈子?
陈叙饭盒里的好菜好肉都挑给了温南,温南又给他夹回去,迎着男人看过来的视线,她赶紧道:“我吃不完。”
陈叙:“吃不完剩下我吃。”
温南“哦”了一声,转头时,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与他们相隔两个桌子的陈杰,男人和四个战友坐在一桌,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挂着笑意,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陈杰抬头看过来,朝她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坐在陈杰边上的人问他:“你啥情况?前段时间看你天天跟陈营长的妹子坐在一起吃饭,怎么这段时间又不坐一块了?你两是不是在谈对象,闹矛盾了?”
陈杰道:“没谈对象,这种话别乱说,我一个大男人没事,别坏了温南同志的名声。”
战友们:……
那人问:“那你们前天几天天天搁一块吃饭干啥?”
陈杰埋头扒拉了几口饭说:“我跟她哥是战友,跟温南之前也见过几次,所以随便聊了聊。”
战友:“我们怎么不知道你啥时候跟陈营长这么熟了?”
陈杰:……
他看向对方:“我说的是陈营长的弟弟陈州。”
战友:……
吃过早饭,温南快速把饭盒洗干净,跑着出了食堂,谁知道跑的太快,趔趄了几步差点摔倒地上栽个跟头,身后传来几道笑声,温南回头看了眼,一群战士们抱着饭盒出来结伴而行,陈叙和周岩也在,她就这么大刺刺的来了个丢人的现场直播。
温南尴尬的恨不得遁地逃走,她转过身继续跑,陈叙快走几步追上温南,垂眸看了眼温南羞红的脸蛋,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跑那么快做什么?”
温南小声道:“我到石桥那等小麦,想着跑快点能碰到她。”
陈叙:“刚吃饱饭,别跑太快,容易岔气。”
温南:“好。”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觉得丢人,加快步子跑的更快了,周岩走过来抬手搭在陈叙肩上,看着越跑越远的温南,对陈叙说:“兄弟,商量个事呗?”
陈叙斜乜了眼他,取下他的手臂,转身就走:“温南的事免谈。”
周岩:……
他追上陈叙:“不是,陈叙,你给我跟我说说为什么,你看,陈杰跟她不合适,那是你对他不知根知底,咱两是小十年的战友,就差穿一条裤子了,你妹迟早也要嫁人,肥水不流外人田,胳膊肘别往外拐,我你是知根知底的。”然后又挑了下眉:“哥们长得不烂,不是歪瓜裂枣的,当你妹夫绰绰有余,你看我比你还大一岁,我吃个亏,叫你一声大舅哥——草!”
周岩捂着肋骨处,用肩膀撞了下陈叙:“你小子下死手啊,你到底看不上我哪?”
陈叙脸色有些沉:“哪哪都不顺眼。”
周岩:……
他揉了揉被陈叙打疼的地方:“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对妹妹的,不到的还以为你媳妇呢!”
陈叙瞥了眼周岩,没说话。
这个点大家都刚吃完早饭,这条道上来往的都是军人,温南看到了跟何营长走在一起的赵营长,边上还有杜团长,杜团长笑了声:“温南啊,做完饭了?”
温南应了一声:“嗯。”
何营长笑道:“温南,你今天还做糕点吗?叔还挺馋你做的糕点的,尤其是那个水晶糕,你嫂子就想吃你做的核桃酥。”
提起这个,杜团长也不含糊:“叔也馋了。”
赵营长也笑道:“我上次也买了点水晶糕,还真挺好吃的。”
温南实在不想搭理赵营长,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先是问何营长:“何营长,两个孩子喜欢吗?喜欢的话我明天多做点水晶糕。”
何营长笑道:“行啊,多做点,叔多买点。”
然后温南又问赵营长:“赵营长,那水晶糕小麦和小东喜欢吗?”
赵营长脸色微僵了一下,他前两次买回去的水晶糕和糯米糕放在饭桌上,都是小东和他媳妇在吃,没见小麦动筷子,当时他也没在意,眼下温南一说他才想起来。
温南心里嘲讽的冷笑,面上没有显露,她还没说话,一旁的何营长开腔了,他从老赵脸上就能看出来他们没给小麦吃这些:“老赵,不是我说你,不管是丫头还是儿子,身体里流的都是你的血,都是你赵家的孩子,你看看你们两口子把小麦亏待成啥样了,对了,我这几天在家属区可是听说了,你媳妇前些天天天在外面张罗着要给小麦找对象呢,她可是把话放出去了,不管对方啥条件,只要给三百块钱就把小麦嫁出去,咋地了,你们两口子掉钱眼了?要钱不要脸了?这么对小麦,也不怕把那孩子逼急了死给你们看。”
何营长越说,赵营长的脸色就越黑。
平日里何营长就爱跟赵营长呛声,他就看不惯老赵一家不把闺女当人的做法,平时看见他就喜欢糟蹋他两句,这次要不是温南起了这个话头,他还想着找个机会呛他呢。
赵营长最近也因为家属区的风言风语恼火的很,路过巷子都觉得军嫂们拿眼珠子戳他,整张脸都臊光光的,一旁的杜团长闻言,说道:“老赵,我觉得老何说得对,小麦要是我闺女,我可舍不得这么对她。”他拍了下老赵的肩膀:“小麦是个乖孩子,性子也沉闷不爱说话,你们要给她找个婆家,首先得看男方一家脾性咋样,别到时候小麦嫁过去日子过不好不说,万一被他们欺负死咋办?”
赵营长一个老爷们被两个人当着小姑娘的面说了一通,脸色僵了僵,说道:“知道了。”
温南一副无辜的小模样,仰着小脸问:“赵叔,小麦今年多大了?我之前一直跟她割草,都忘了问她呢。”
赵营长还没说呢,何营长嘴快道:“十九了。”
温南‘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小麦只比我小一岁呀?”看着赵营长皱紧的眉头,温南‘茶言茶语’道:“我还以为小麦就十五六岁,我还纳闷呢,花婶子怎么着急,小麦这么小就给她张罗对象,原来小麦都十九了。”
然后低下头自言自语:“看着也不像十九呀。”
顿时,赵营长脸色难看的跟吞了好几只苍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