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 2)

陈奶奶见温南坚持,只好点头:“那再在家里等几天。”

李主任说问题不大,应该是真没事。

几个人经过主巷子时,那边的放映员正在收幕布,温南望着幕布后黑漆漆的一条路,也不知道陈叙有没有抓住李红平?

陈奶奶问:“小叙呢?他不是跟你在一块吗?”

张小娥也问:“对啊,我就说怎么觉得少了个人。”

温南笑了下:“他有点事先走了,估计等会就回来了。”

回到家,陈奶奶坚持要给陈叙做饭,非要温南回屋歇着,温南只能在屋里待着,陈奶奶下好面条,老人家年龄大了,今晚又熬的太晚,没坚持一会就洗洗睡了,临睡前还嘱咐温南,有啥事就喊她。

一条道都是黑的,一直往前走,前方的保卫部大门外亮着明亮的灯泡,高高的台阶上正是保卫部的大门,外面有站岗执勤的,执勤的人大老远的就看见两个人朝这边走来,仔细看,其中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单手揪着另一个人的后衣领将他拽到这边来的。

这人保卫部的人大多数都认识。

是部队一团的二营长陈叙,他还有个弟弟叫陈州,两兄弟为人都不错,他们有时候在家属区巡逻也会碰见他们,见了面都会打声招呼。

等人走到跟前,执勤的人问:“陈营长,这是咋回事?”

陈叙揪着李红平的后衣领将他拽到台阶上,李红平闷着头不愿意上去,被陈叙踹下了膝盖窝,这一脚下足了劲,要不是陈叙揪着他的衣领,他险些跪在地上,膝盖窝像是被巨石砸了下,疼的李红平浑身都冒了一层汗。

陈叙说:“深夜尾随女同志,被我逮个正着。”

执勤的人一听,脸色顿时一沉,看李公平更没好脸色了,从陈叙手里揪过李红平带进保卫部,嘴里骂骂咧咧:“狗东西,大晚上的尾随女同志,你是不是红星公社一直要找的流氓啊?”

“不是我!我压根就没干过这事!”

一听执勤的人把他诬赖成前段时间强女干了女同志的流氓,李红平一下子急了,不仅急了,还怕了,现在严打流氓,搞不好是要被枪毙的,他还没活够呢!

执勤的人推了下他:“那么紧张干啥?”

能不紧张吗?

这是要命的事啊!李红平这会比谁都后悔,他今晚过来看电影,也是无意中看见温南朝供销社那边去了,那个点供销社都关门了,那条路黑漆漆的也没什么人,一想到温南害的他失去了男人该有的尊严,还成了杏花村的笑话,就对她恨得牙痒痒,他现在和林家闹翻了,林家要不是怕林美珍被康家赶回来,怕林家脸面在村子里丢尽了,早就想把他赶回家了。

这一切都是温南那个女人惹出来的!

他今晚看温南只有一个人,就想着收拾她一顿,反正没人看见,谁知道他那么寸,撞上了过来找温南的陈营长,他还没跑几步就被陈营长逮住了。

这个点保卫部的人不多,正赶上部长从办公屋出来,保卫部的部长今年五十有余,和陈叙算是点头之交,看见陈叙过来,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执勤的人把情况说了一遍,部长眉头一皱,冷冷的瞪了眼李红平。

陈叙说:“他叫李红平,杏花村林家的上门女婿。”

部长:……

原来这个混账就是前段时间杏花村和家属区闹得人尽皆知的笑话,在后山坡跟人鬼混,被人打破了脑袋,光着脚灰溜溜的跑回家,部长问:“被他尾随的女同志叫什么名字?她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陈叙:“她没事。”又补了一句:“是我妹。”

部长:……

执勤员:……

这混账可以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尾随陈营长的妹子。

陈奶奶睡了有一会了,陈叙还没回来。

温南把面条过了下凉水放着,免得面条都坨了,她从厨房里倒了点热水洗了把脸,又换水回屋简单的擦洗了一遍,刚换好衣服,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温南扣好扣子走到窗边,掀开窗帘朝外看了一眼,陈叙栓好门,走到井边压水洗漱,似乎是出于军人的敏锐力,男人倏然抬头朝这边看来。

院里灯光昏暗,屋里却是黑的。

但陈叙能一眼看见玻璃上映着的一张脸,在幽黑的夜里显的过分白皙。

温南伸胳膊打开窗户,朝外面小声喊了声:“哥,你回来了。”

她开门出去,怕吵到陈奶奶,也害怕隔壁的张小娥没睡着听见这边的声音,于是走到陈叙身边蹲下,低声问:“你抓到李红平了吗?”

陈叙捧水搓了把脸:“嗯。”他起身取走绷绳上的毛巾:“他现在在保卫部关着,明天被保卫部的人送到劳改场劳改一年半。”

温南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

劳改场她听说过,在梨花村附近,离杏花村挺远的,劳改场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粮食都要自己家里提供,劳改场不管,家里要是没人送吃的那就饿着,而且干不好活,随时有看管的人用鞭子在后面抽,就跟古时候发配边疆的性质差不多,这些人只能待在劳改场里接受管教,等时间到了才能离开。

至少在这一年半的时间,温南不用再担心李红平暗地里报复她了。

她去厨房把碗筷端到外面小桌上,坐在板凳上托腮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陈叙,抿唇笑道:“陈大哥,谢谢你。”

今晚要不是他,她估计要凉了。

陈叙用筷子搅了搅面条,抬眸时注意到温南鼻子塞着棉花,眉峰轻蹙了下:“你鼻子怎么了?”

温南:……

她摸了摸鼻子,鼻梁骨有点红,这会还疼着呢,而且额头那块也隐隐有点疼。

温南抿了下唇,还没说话呢,陈叙就替她说了:“在我身上撞的?”

她小幅度点头:“嗯,撞的有点狠。”

陈叙:……

男人轻咳两声:“抱歉。”

然后低头呼噜吃面,小院里安静的只剩下陈叙吃饭的声音,温南起身说:“我先睡了。”

陈叙没抬头:“嗯。”

等温南回到屋里,关上屋门,陈叙才转头看了眼那扇关上的屋门,他端着碗起身,把碗筷端到厨房洗干净,又去外面跑了一圈才回屋睡觉。

相比较陈家的清净,林家这会闹翻天了。

李红平被抓,要送去劳改场,劳改一年半,保卫部的人通知林家人每个月给李红平定点送粮食,李红平被抓是因为深夜尾随女同志,尾随的还是陈营长的妹子,这个罪名他逃不掉了。

林美霞坐在板凳上,低着头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恨李红平,恨她爹娘,更恨她姐姐林美珍,原本她的日子凑凑合合还能过,就因为林美珍生不出孩子,要和她男人试一试,她爹娘为了在村子里不被人看不起,纵容林美珍的说法,让她两搞破鞋混到一起,在爹娘眼里,有个当连长的女婿比她这个女儿强太多了。

林美霞抬手捂住脸哭泣。

搞破鞋的是她姐姐,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大家背地里笑话的、骂的人都是她,说她找了个不要脸的倒插门女婿,说她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说她没她姐姐命好,她姐姐嫁了个当连长的男人,天天在家属区享福呢。

现在李红平又被抓了,林美霞不用想都知道明天村里人怎么骂她了。

等保卫部的人一走,林老太就坐在地上嚎:“咋办呀咋办呀,李红平被抓了,他会不会把咱们老林家的事说出来啊?”林老太这会都快失心疯了:“他要是说出去了,咱们老林家哪还有脸待在杏花村!”

林老头也愁的蹲在门槛上抽旱烟,听着林美霞哭哭啼啼的声音,林老头烦的敲了敲烟杆:“行了,哭能解决啥问题。”然后又抽了一口烟,对林老太说:“你去家属区找珍珍,她应该有办法。”

林老太一听,爬起来说:“我现在就去。”

她大姑娘一向聪明,说不定真能想到啥好办法,林老太经过林美霞身边时,伸手戳了下她的脑门:“你哭有啥用,人都被抓走了,你有哭的功夫还不如多想想办法,当初要不是你一眼看上他,咱家咋会招上这么个没用的上门女婿。”

林美霞捂着脸没说话,林美珍没嫁给康连长的时候,娘对她们姐妹两都挺好的,林美珍嫁给康连长后,爹娘明显都偏向林美珍了,为了让林美珍怀上孩子在康家稳住脚跟,两人连脸都不要了。

林老太趁夜跑到家属区,敲开了康连长家的门,开门的正是林美珍。

林美珍见自个儿娘大晚上的跑过来找她,顿时觉得家里一定是出大事了,果然,林老太抓着她的手把她拽到门外,小声说:“珍珍,家里出大事了,李红平尾随温南被保卫部的人抓了,明天要送到劳改场劳改一年半,刚才保卫部的人来了,让咱们每个月定点给李红平送粮食,娘现在就怕李红平把你两的事告诉保卫部,要是保卫部的人把这事告诉康晋,咱们可咋整啊?”

林美珍脸色一变,咋又是温南?!

这女人怎么就缠上她们家了,死活跟她们家过不去,今天赵小东咋就没一石头砸死她,这祸害死了大家都消停了!

牛来花骂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大晚上的过来咋咋呼呼的,烦死人了!”

康连长也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站在门外的林美珍和林老太,皱了皱眉:“娘,你怎么过来了?”

林老太不知道怎么说,看了看自家女儿,林美珍转身说:“我妹在家里闹脾气呢,我娘管不住她,我回去劝劝她。”

说完拽着林老太就走了,母女两走在静悄悄的夜路上,林老太心慌的厉害,生怕李红平现在就把所有事都坦白给保卫部了,明天整个杏花村和家属区的人都知道她大女儿和她二女婿生孩子的事,一旁的林美珍看到自个儿娘惨白的脸色,一时间也慌了神,她冷静想了想,说道:“娘,红平现在应该没给保卫部的人说我两的事呢。”

林老太问:“你咋知道?”

林美珍说:“保卫部的人不是通知咱们每个月给李红平定点送粮食吗?他要是把我两的事说了,就别想咱们给他送粮食,到最后饿死的是他,他没那么傻,等会我把粮食送到保卫部,和李红平见一面,把这事说一说,他要是在劳改场想有一口饭吃,就把这件事烂到肚子里。”

林老太闻言,悬了一路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了。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李红平家里就一个年迈的老娘,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哪有粮食给他?还不是要靠他们林家?

林老太和林美珍前脚刚到家,后脚林美霞就扑上来和林美珍打架,林老头气的摔掉烟杆,骂道:“都啥时候了还打架!”

林老太也上去拉架,她拽着林美霞,林美霞动不了,被林美珍踹了好几脚,林美霞跟泥鳅一样挣开林老太,推开扑上来的林美珍,把桌上的煤油灯打到地上,煤油灯落地瞬间摔碎,屋里面陷入了黑暗,林美霞幽幽的声音响在堂屋里:“你们一个比一个自私,我也是你们的女儿,就因为她嫁给了一个连长,就能比我高一头吗?凭什么我什么都让着她?!”

“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你们现在还偏着她!”

林美霞哭着跑出堂屋,屋里一时间静悄悄的,过了一会,林老太先反应过来:“先别管她,珍珍,娘给你拿粮食,你去保卫部找李红平,让他把嘴把严实了。”

林美珍“嗯”了一声,脸被林美霞挠破了,烧疼烧疼的,她拿着林老太给的粮食去了保卫部,林老太在堂屋坐着,看着林老头在院里走来走去的,走的她心烦:“你就不能坐一会?走来走去的干啥呢?”

林老头皱眉:“我怕保卫部的人笑话。”

出事的是二女婿,给他送粮食的是大闺女,说出去都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