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 / 2)

裙钗之下 石阿措 5618 字 1个月前

沈姚华额角一抽,不禁瞪了她一眼。这郡主嘴巴就没个把门,说话从不经大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萧嫣然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尴尬地往苏清妤那看了一眼,见她面色平常,才松了一口气。不对,她堂堂一郡主,说错话便说错话了,她紧张担心什么,莫名其妙,于是又不高兴地道:“华姐姐,难道说得不对?你瞪我做甚?”

沈姚华不想理会她了,于是端起茶呷了起来。

萧嫣然不依不饶:“本郡主没说错话。妤儿又不与陆文旻和离,难不成还不准傅大人有心上人?按本郡主说,她再不行动,到时傅大人孩子都有了。”

沈姚华仍旧不说话,恨不得把脸埋进茶杯里。

作为当事人的苏清妤不禁叹了口气,“郡主,傅大人就算有心上人也与我无关。”

再任由她往下说下去,他们三人就要成为他人看热闹的对象了。

萧嫣然冷笑一声,“死鸭子的嘴巴都没你的硬。无关,你还要跟踪人?”

她声音没有压低,惹来无数道视线。

苏清妤与沈姚华一样,恨不得把脸也埋进茶杯里,她抬起手,以袖遮面,窘迫道:“郡主,有人看呢。”

萧嫣然往旁看去,有几名茶客看戏一般看着她们,顿时娇斥道:“看什么看,小心本郡主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那几人见萧嫣然不好惹,敢怒不敢言,只好收回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苏清妤和沈姚华见状甚是无奈。

三人离了茶馆后,坐上马车,一路往陆家迤逦行去,忽听得外头传来一阵稚嫩的童声:“曹家元相知不知?假衣冠,真禽兽,哄得一群愚书生作走狗……”

苏清妤等人闻言不由掀来窗帷看出去,只见一群孩童一人拿着一串糖葫芦在街旁笑着闹着,嘴里不停地高声吟唱着。

不必说,这定然是柳瑟安排的。苏清妤忖道。

“愚书生,眼睛长在屁股上,看不清是非与曲直,妄图登月宫,折金桂,老天赏你个屁股兜……”

萧嫣然问言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连沈姚华也忍不住笑了笑,“这首词有意思,比先前妤儿说的那个什么金子银子堆成山的有意思多了,明日大街小巷估计都会传遍。”

若真是如此才好,苏清妤心中顿时感到有些松快,“也不知道为何他们会把曹胥称为曹元相。”她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萧嫣然抢言道:“这个我知晓,听说曹胥刚出生那会儿,有个算命先生给他算了一卦,说他的命是大富大贵之命,将来定然能够入仕为相,他父母甚是高兴,就给他取名为曹元相。后来他入了学后,担心名字冲撞贵人,招来祸患,就把名字改成了曹胥,含自贬之意,但其实他的野心可大着呢。”

苏清妤不禁夸赞道:“郡主知道的真多。”

萧嫣然得意洋洋:“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本郡主是谁。”

苏清妤莞尔一笑。

回到陆家后,已是傍晚时分。苏清妤用了晚膳沐浴后,便叫元冬磨墨,打算写信与陆文旻提和离之事。

陆文旻远在扬州,前段时间给他写信时好好端端的,这会儿突然提起和离,却不知从何写起,苏清妤拿着笔半晌,一个字都不曾落下,不觉叹了一口气,又搁下了笔。

那日由于自己使气任性,把陆文旻寄的信丢给傅清玄后就走了,她也不清楚陆文旻与他说了什么,如今她也不好意思找上门去询问。

不过,认真一想,她也不是只会求傅清玄帮忙,虽说不是自愿的,但她先前不是帮他扳倒了曹胥?还有她如今不是当他与陆文旻的牵线人?

嗯…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她完全是被他利用了,至于柳瑟,他们二人定然是有商有量的。这么一想,苏清妤心头的怨气不由加重起来,那个混账男人拿她当什么了?

只是能够利用的人?

若她没了利用价值,他只怕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了吧。苏清妤越想越恼恨,她也是贱,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东想西想与他有关的事。

苏清妤恨恨地丢了笔,起身往床走去,心中打定主意,绝对不会主动去寻他了。

***

这日午后,热浪翻涌,夏蝉在树上喳喳叫个不停,苏清妤与沈姚华在庭院的凉亭里纳凉闲聊。

“你放在我那里的东西快变卖完了,还有别的东西要变卖么?”

“屋里还有很多呢,不过,我有一个想法……”

苏清妤话音未落,就听到萧嫣然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热死了,热死了,这鬼天气,怎么不下雨!”

二人寻声看过去,只见萧嫣然一身宫装,珠翠盈头,一路小跑过来,钗簪委地,身后的侍女一路捡着。

入了凉亭,萧嫣然一屁股坐在石凳子,“这破凳子都是热的。”她一边抱怨一边喘气,

“妤儿,你快给我倒杯水,渴死我了。”

如今这妤儿二字她倒是叫得越来越顺口了,当初可是嫌肉麻得很。

苏清妤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凉凉的茶,萧嫣然端起仰头咕噜一口干了,随后蓦然放下茶杯,觉得精神大震。

“这么热的天,你还跑,看看这满头大汗。”沈姚华笑道。

萧嫣然嘻嘻一笑,“我这不是急着与你们说事情呢。今日不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嘛,她开恩免去了我的禁足,我便随爹爹进宫赴宴,你们猜发生了什么事?”

苏清妤和沈姚华并不好奇,但见她兴致如此高,便顺着她的意假装好奇:

“发生了何事?”两人一同询问道。

“静和县主被太后娘娘打了。”萧嫣然说着大笑,笑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苏清妤问言并不感到惊讶,以静和县主那样的性情发生这样的事太过正常,只是能让太后娘娘在寿宴上打她,事情应当十分严重。

“为何?”沈姚华问道。

“我也不知晓,我是听人说的,可惜我没能亲眼看到。”萧嫣然遗憾道:“听说太后当着宫人的面打了她好几巴掌,还叫陈国舅将她领出了宫中,不准她再住在宫里。”

萧嫣然忽然想到什么,“不过在这前面宴会上还发生了一件事……”她说着看向苏清妤,“傅大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寿宴还未结束,他就离席而去了,我看他面色不大对,好似急病发作的模样,会不会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苏清妤黛眉一蹙,不禁有些担心,难道他的伤势还未转好?

沈姚华关心地往苏清妤那边看了一眼,见她面露担忧之色,便道:“你可要去看看他?”

苏清妤不好撇下她们二人,便摇了摇头。沈姚华看穿她的心思,笑着安慰:“你去吧,不必管我们。”

萧嫣然点点头,同意,而后又不正经地道:“这时候正是趁人之危之际,你快去照顾他,没准他一感动就爱上你了。”

苏清妤无心思与她开玩笑,便只是勉强一笑。沈姚华扯了扯萧嫣然的衣袖,示意她别乱说话,萧嫣然暗暗撇嘴,继续催着她去看傅清玄。

苏清妤拒绝了一次,萧嫣然急了,非要当这个媒人,沈姚华也不知怎么回事,也在一旁附和萧嫣然,苏清妤本来也是有些想去的,便松了口。

苏清妤让元冬去备马车,沈姚华拉着萧嫣然起身与她辞别,随后二人先行一步。

苏清妤坐上马车,一来到相府就看到吴峰神色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苏清妤,他面色诧异。

“陆夫人。”他停下脚步。

“你可是要去请张御医?我听说大人身体不适。”苏清妤担忧道。

吴峰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之色,

“不,我要去请柳瑟姑娘。”

苏清妤不解:“为何要请她?”

吴峰没想到苏清妤会过来,他家大人吩咐过让他不准告知她此事,心中甚是为难,在苏清妤直勾勾的目光下,他只能如实相告:“大人他……中了药,张御医对此束手无策,只有……只有。”他顿住没往下说,只因苏清妤的神色告诉他,她已明白为何。

苏清妤心口往下沉了沉,忍不住问:“是他要你去找柳瑟姑娘的?”

吴峰忙答:“与大人无关,是我自作主张。”

问言,苏迎妤心底那股窒闷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了纠结与别扭。吴峰焦急的神色让她无法思考过多,她一咬下唇,豁出去一般,“你别去了。”见吴峰露出惊愕的神色,她解释:“你来回要花不少时间,万一柳瑟姑娘不在呢?大人他等得了?”苏清妤一脸郑重。

吴峰额角一跳,大人虽不让他找陆夫人,但陆夫人自己来的应该就不关他事了。“陆夫人且随我来吧。”

***

苏清妤停在傅清玄卧室的门口,深吸一口气后,才颤抖着手推开了门。吴峰和元冬都很乖觉地守在屋外头。

屋内寂静无声,窗户都被关上,垂了竹帘,光线幽暗。面前那道珠帘后,一道清雅秀逸的身影靠坐在床头,压抑略显痛苦的喘声传到苏清妤的耳中,叫她没由来地红了脸。

走近些,闻到一股淡淡的雅香,应当是有些安神定心的作用,苏清妤剧烈的心跳平定了些许,然而,这香大概对床上的人没用。

珠帘晃荡的声音令傅清玄侧目看来,苏清妤看到他面色泛红,原本温润如月的双眸此刻仿佛淬了火一般,熠熠生辉。

看到她,他眼里飞速地掠过抹愕然,随后被冷厉所代替,“你怎么来了,出去。”他连犹豫都未曾,语气带着不容反抗的命令。

苏清妤眉轻轻拧了下,没有遵从他的命令,而是抬脚走到床边,站在他的面前。

他一腿屈膝,头靠着床围栏,不悦地看着苏清妤,他雪白的衣衫凌乱不整,有好几处被他扯得皱巴巴,平日里他给人的印象便如谪仙一般,清冷无欲、或高雅脱俗、又或者温柔悲悯,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般,被眼里的欲.望衬得如此昳丽魅惑,动人心魄。

“所以你是希望柳瑟姑娘来帮你么?”苏清妤皱着眉头道。可是,她不想任何一个女人看见他这副模样,光想想便觉得无法忍受。

“你听不懂人话?”被药物折磨的身体在苏清妤的出现后变得更加躁动不安,他不喜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滚!”谁都可以看到他的狼狈,唯独她不行。欲.壑难填是什么滋味,他想,他此刻清楚了。

兴许是神色不对,乃至于他骂人的话都显得异常好听,甚至有股勾.惹的意味。

若换在他正常的时候,苏清妤早就愤然离去,但此刻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没有为此心生耻辱。她无视他那鲜为人见的怒火,扭头走了出去。

就在傅清玄以为她决定离去而松一口气时,苏清妤却只是将门闩上,然后再次返回,甚至还冲着他露出一温婉无害的笑容。

“你……”她的笑容往傅清玄的心间添了一把火焰,他修眉拧紧,片刻之后,他眼眸流露出一股浓浓的无奈之色,再说不出让她走的话。

苏清妤满意他的沉默,缓缓坐到床沿,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语气淡然:“大人,您如今有求于人,还是柔顺一些为好,不然我可能会做出一些不妥的事来。”

傅清玄被她的大言不惭气乐,“陆夫人,你或许没有弄清楚当下情况。”他没了往日的温柔与耐心,语气显得很冷漠。

“我很清楚。”苏清妤没有一丝犹豫地回,并用行动去回应他,她伸手朝向他的腰带,在碰到它那一刻,手不觉一颤。也许她的脸上表现得足够平静,但她的心已经狂跳不止。

傅清玄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下一步动作。然而,他只是抓着她,没有甩开。“陆夫人,你是有夫之妇。”他提醒她的身份。

“大人,我这是在帮你,无关其他。”苏清妤抬眸,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涩。

那坦荡磊落的姿态令傅清玄呼吸一滞。

在傅清玄出神的片刻,苏清妤抽回手,如同当初那般解开他的腰带,褪下他的外衣,不同的是她此刻的心境与先前截然不同,当时的她被逼无奈心怀屈辱,如今的她没有半点不情愿。

曾经他就像神龛里供奉的神祇,而她作为虔诚者,只能跪伏在他脚下,卑微地向他乞愿。

而今神祇从神龛里跌下,仿佛成了凡人的玩物,任由她为所欲为。

“不要……”

一声微不可察,带着抗拒的低沉声音传到苏清妤的耳中,让她惊讶地抬眸,傅清玄的脸往旁偏着,给人一种不敢与她目光相触的感觉,修长玉白的手抵着唇,又显得有些腼腆与害羞。

“大人……”苏清妤不觉轻唤了声,他脆弱无助的模样激起了她深埋于心底,已经快要忘却的恶念。是了,曾几何时,她幻想过清雅如仙的少年心甘情愿地摈弃他的尊严,跪着求她,乞求她的怜爱,乞求她的触摸,然后她再高高在上地施舍他。

如今梦想中的画面仿佛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他是迫于药物并非心甘情愿,但足以让苏清妤激动颤栗起来。

然而,想象终归只是想象。

闺秀出身的她纵然心底想要肆无忌惮地蹂/躏、践踏眼前这个失去反抗能力的男人,却被礼义廉耻所束缚,又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事,导致在看到那物之后,所有狂猛激烈的想法都突然间萎缩了。

她神色呆滞,脸颊绯红,根本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帮他。箭在弦上蓄势待发,苏清妤手欲伸过去,又停住,带着求助性的眼神瞟向傅清玄,“大人,我……我不太会。”

“……”被苏清妤直勾勾地盯着那处,一向处变不惊,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的傅清玄却比她好不到哪去。他眼尾红润,似隐忍着羞耻,好似当年被她欺辱那般,她既不会还来做甚?

苏清妤本以为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班门弄斧,但瞥见他的模样,觉得他好像也不大懂,于是心头的顾虑与拘谨消散,她稍微一迟疑,跪坐一侧,伸出双手,根据自己那浅薄的经验去动作。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助他之法。

然而就算是这最为简单的法子亦是她从柳瑟的画册中学来的,她以前根本从未做过,纸上学来的东西终究浅薄,加上实在害羞,做起来艰难得好似让一个大家闺秀去犁地,手酸不已,满身是汗都得不到丝毫收获。苏清妤看到傅清玄紧皱眉头,好像更加痛苦的模样,更加慌乱无措起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放手。”傅清玄似乎有些忍无可忍。

不……苏清妤心乱如麻,担心他会让吴峰去找柳瑟,心里一时间更加着急慌乱,而电光火石间,灵光一闪,连思考都不曾,她蓦然俯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