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傅清玄语气轻松。
苏清妤内心隐隐有些失落,又有些不甘,“可你方才明明心情看起来很不好。”说实在,她有些羡慕柳瑟了,虽然知道他与柳瑟只是并无私情,但她似乎比自己更得到他的信任。
傅清玄看着她有些赌气的神色,默了片刻,才开口:“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大人’这个称呼,如果你愿意改口,我心情就会很好。”
苏清妤对上他隐含着期待的目光,不由“啊”了一声,突然间有些无措,浑然未觉自己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那要称呼什么?”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一想,只觉得‘大人’这一称呼稍显客气疏离。
“比如……傅郎?”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他的手已经揽住了她的腰,语气也沉了下去,带着若有似无的蛊惑,“你觉得如何?”
“这……”苏清妤脸顿时一阵滚烫,她叫不出口,又因他靠得太近而心慌意乱,连忙推了推他,“门开着,待会儿有人进来看见不妥。”
她含羞带怯的模样落入傅清玄的眼里,他满意地放开了她,微笑道:“没有我的吩咐,吴峰和墨竹都不会进来。”
苏清妤往旁挪了挪位置,离他稍远,而后突然醒悟,他回避了她的问题,故意转移了她的注意力,顿时有些不高兴起来。
“你别想糊弄我,你老实交代,你和柳瑟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语气酸酸的,故意让他误会自己在吃醋。
傅清玄愕然,随后又失笑,“你真想知晓?”
苏清妤连忙点点头。
“陈国舅失踪了,太后娘娘怀疑他出了事,着金衣卫等人去寻了。”傅清玄道。
陈国舅是太娘的亲弟弟,他失踪了,太娘自然无比着急,“你是为了此事烦恼么?”
“算是吧。”傅清玄不好告诉她,陈国舅的失踪与柳瑟他们有关,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片刻,“妤儿,你还记得我承诺你的那些事?”
苏清妤一怔,犹豫了下才微微点头,她怎么会不记得,只是听他提起,回想自己当时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些不自在。
他已经帮她母亲脱了贱籍,帮陆文旻升了官,如今还有她父亲的事还没有着落,他其实并不欠自己的,她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继续求他帮自己。
傅清玄看了她会儿,才继续说:“想要谋害你父亲的人是秦王。”
秦王与陈国舅同为科考舞弊的主谋,他们二人都想要灭苏邕的口,秦王表面良善,实则阴险毒辣,且一开始的局就是他做的。陈国舅贪财好色,实际上却是只胆小怕事的纸老虎。他一开始就认为是亲王出的手,但并无证据。
直到那日在山上遭到刺杀,那些杀手与刺杀苏邕的人所用的武功路数以及剑法相同,他让人顺着这条线索查,查到了江湖上一个杀手组织,他派人混入其中,查到他与苏邕的出事前不久,秦王的人与这组织交易过,然而这种证据无法给秦王定罪。
苏清妤怔住,脑子里忽然间空白一片,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似的,“你是说想要谋害我父亲的人是萧郡主的父亲?”
“嗯。”傅清玄颔了下首,知晓她与萧嫣然关系要好,但在先前的情况下,他不好干涉,况且萧嫣然与他父亲并不同。
“萧郡主虽是任性妄为了些,却不失天真善良。”
苏清妤明白傅清玄是在安慰自己,萧嫣然是萧嫣然,秦王是秦王,可……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差点死在秦王手中,她心里就感到十分复杂。
傅清玄朝着她伸出了手,苏清妤看了他一眼,才将自己的手递过去,被他紧紧握住,从中透出了让人安心的力量。她往他身旁挪了挪。
“还有科考舞弊一案,真正的主谋是秦王与陈国舅,两人为了各自的利益勾结在一起,威逼利诱作为主考官的永安侯泄露考题。”
苏清妤心中瞬间涌起怒火,“既然他们二人也是主谋,为何一点事也没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不成这条法规是摆设么?”
“也许是吧。”傅清玄语气清淡,“太后与皇帝知道此事,但为了皇家颜面与亲情,皆选择保他们二人。妤儿,若非谋逆那样的大事,他们不会放弃他们。”
苏清妤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大桶冷水,浑身泛寒,她还是有些天真了吧,她抬起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傅清玄,“那你是站在那一方的?”
傅清玄回视着她,“在其位谋其职,宰相应为社稷之臣,百姓之仆。”他语气平和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可下一刻,他又无奈一笑,“但妤儿…皇权高高在上,就算我如今把持着朝政,也无法与其分庭抗礼。”
苏清妤从他风轻云淡的态度之中感觉到了他的如履薄冰,他总是这般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模样,让人忍不住以为,不论发生什么时候,他都能轻易地将其摆平。
傅清玄如今是身处高位,权势滔天,但他终究是臣,君教臣死,臣不死不忠,他的位置可以坐任何一个人,而他们皇室血脉不可撼动。
就拿柳姨娘的事来说,秦王妃逼死柳姨娘一事闹得轰轰烈烈,百姓议论纷纷,却未能动摇到秦王府分毫,秦王妃更是任何事都没有。
想到柳姨娘,不免想到苏迎雪,苏清妤眉头紧锁,她如今为萧祈安的妾室,却不知晓自己沦落教坊都是被秦王所害。秦王一心想要她父亲的性命,不知道会不会对苏迎雪不利?
苏清妤内心陷入纠结。
“你父亲自己一时糊涂是一面,另一面,他有软肋在秦王手上,所以不得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傅清玄顾及苏清妤的心情,没有说他父亲贪,只说他犯了糊涂。
苏清妤收回神思,连忙问:“我父亲的软肋?”
傅清玄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苏邕的软肋的就是她,苏邕贪归贪,但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女儿,这也是他救了苏邕后得知的,秦王拿苏清妤作为要挟,苏邕知道秦王手段的狠辣,只能屈服于他。
但这件事他不能与苏清妤说,这会让她陷入自责之中。
“他可曾与你说过他的软肋?”傅清玄问。
苏清妤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她从未听她父亲说过什么软肋的事,“我父亲与你说了?”
“没有。”傅清玄也摇了摇头,而后将苏清妤揽入怀中。
他没说的还有,陈国舅求的是财,而秦王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永安侯,他趁着朝廷整顿吏治,威逼利诱永安侯与他参与科考舞弊,而后又出卖了他,将他泄露考题的事揭露。而他之所以要除去永安侯,是因为在当初的皇位之争中,永安侯站在了小皇帝那边。
苏清妤依偎在傅清玄的怀中,心中纷乱如麻,她很愤怒,又很无奈,她无法求他替自己主持公道,让他对付秦王与陈国舅就等于让他与皇帝、太后做对抗,无异于将他推向刀山火海。
“你之前为何不与我说这些?”她问,眉间的褶皱始终无法抚平。
傅清玄垂眸看了眼安静窝在他怀里的人,伸手抚了抚她的眉结,“作为他的女儿,你应当是想知晓真相吧?”
苏清妤怔了下后点头。
傅清玄揽着她的肩膀的手紧了紧,柔声道:“妤儿,我既然承诺了你,便一定会办到,你无需做什么。”
苏清妤唇角浮起抹自嘲的笑,就算她想,她又能做得了什么,她能做的大概就是乖乖待着,尽量别去拖累任何人而已。
说完她父亲的事后没多久,便有一位大臣登门求见傅清玄。因为是政事,又不知道他们要谈多久,苏清妤就告辞而去了。
苏清妤从相府回到自己的宅邸,心始终无比的沉重,王氏看出她有心事,开口询问,苏清妤才勉强装作没事人的模样。
***
萧祈安虽然让苏迎雪住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但两人并不同屋,几乎也不在一起用膳。
这一日掌灯时分,萧祈安从外头归来,苏迎雪正在用晚膳,得知他未曾用晚膳,就叫人去请他到了她的屋里,正要叫底下人添双碗筷,赵芊月却派人过来请萧祈安过去,说是有事商量。
自从那日在秦王妃的院子里见过她之后,萧祈安就没有再去她院里,这些日子赵芊月叫人来请过他几次,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这次已经是第四次。
苏迎雪看出他面有难色,便善解人意道:“你去吧,毕竟是你的表妹,总不能一直不理她。”苏迎雪顿了下,微微一笑,“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不让你去呢。”
萧祈安见她脸上并无不满,便点点头,去了。
去到赵芊月的屋子里,却发现她准备了一桌丰盛可口的饭菜,人也精心装扮了一番,修身轻盈的衣服勾勒出曼妙的身段。见此情形,萧祈安浓眉皱起。
赵芊月一看到萧祈安,立刻笑盈盈地迎上前,抓住他的手臂,“表哥,你终于来看我了,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赵芊月示意了眼自己的贴身丫鬟,那丫鬟领着其余人退出了房间,并掩上屋门。
赵芊月拽着萧祈安到桌前落座,“表哥,你还未用晚膳吧,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
萧祈安面色严肃:“你有什么事要说?”
赵芊月怔了下,拿起酒壶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她倒了一杯酒,犹豫了下,才递到萧祈安面前,“表哥,你先喝这杯酒,我再告诉你什么事。”她调皮地笑道。
萧祈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酒一饮而尽,“可以说了吧。”
赵芊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再倒一杯,“表哥,你再喝一杯,我就告诉你。”